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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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不自觉攥紧了毫笔。</p>

其实也不能怪这些下人，除去沈元柔与她身边的亲卫，没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p>

可徐州的消息未免太快了。</p>

仆从的议论声还在继续：“他若被不知情的好心人收留，岂不是给人家带来了灾祸。”</p>

“听闻徐州首富的嫡子大有来头，先后克死嫡姐与父亲呢。”</p>

“竟是个天煞孤星？”</p>

一滴墨汁落在了纸上，晕开一大片墨花。</p>

这张即将抄录好的文章要不得了。</p>

天煞孤星，裴寂指骨被攥得泛了白，全天下都知晓他是天煞孤星了。</p>

嫡姐因他而死，父亲自此一病不起，没过多久也撒手人寰了。</p>

他这样不祥的、会带来灾祸的男子，义母若是知晓还会让他留下吗？</p>

裴寂撑着桌案起身，他有些恍惚，不慎将一旁香炉碰倒。</p>

香炉落在桌案下的白虎皮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随后咕噜噜滚了几滚，火星子燎了几撮老虎毛。</p>

这样的声响惊动了外面的小侍，曲水闻声赶来。</p>

“公子怎么了，可有伤着？”他麻利地上前收拾残局。</p>

“……我无事。”裴寂并不善于将自己的伤口展示给旁人看。</p>

他看着曲水收拾，沉默了许久还是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们方才说的是徐州裴氏吗？”</p>

曲水应声：“是呀，今日上街采买的小侍们带回的消息，那位落跑的公子居然也姓裴呢！”</p>

裴寂垂着眼睫，却听他话锋一转：“不过公子到底是河东裴氏的公子，身份高贵，也不是落跑那公子能相比的。”</p>

裴寂抬眼，便听曲水继续道：“公子到底是主支一脉，徐州裴氏虽为首富，却是旁支，自然比不得。”</p>

姜朝向来按照士农工商来区分百姓地位。</p>

首富再如何叫人艳羡，也是末等的商。</p>

到底不如出将入相，人才济济的主支。</p>

曲水的话让裴寂怔住。</p>

他分明是裴氏旁支的，而今如何变成主支的公子了？</p>

莫名的，裴寂想到了那令他避之不及的女人。</p>

当日在马车上她同义母说那些话，倒像是别有用心，是义母为了保下他才这般做的吗。</p>

是了，他的义母是沈元柔啊，一个身份对她来说不算难。</p>

裴寂如此想着，面上神情未变：“事关朝政，如何能妄议，如今此事还没有定论，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可就不好了。”</p>

曲水应是，却后知后觉，公子是何等谨慎的人儿。</p>

沈元柔将这些事情都安排妥帖，叫他没有后顾之忧，是要让他开启新的生活，一颗冷寂、遍布伤痕的心柔软了几分。</p>

裴寂静下心来，继续抄录书册。</p>

“公子，花影姐姐送了玉痕膏来。”有仆从来报。</p>

裴寂闻言，撂下毫笔起身朝院外去。</p>

他的伤实在太多，太深，照理来说这些疤痕不可能彻底根除。</p>

但义母怜惜他，将当年的御赐之物拿给他用，一瓶下去竟也当真好了许多。</p>

花影见他便道：“公子，主子差我为您送新的玉痕膏。”</p>

“多谢花影姐姐了。”他朝着眼前人微微欠身，被花影不着痕迹地避开。</p>

她淡声道：“您是府上的主子，没有这样的道理。”</p>

裴寂抿了抿唇，他有时候并没有将自己当做主子，这让他的惴惴不安总是格外明显。</p>

裴寂接过小瓷瓶，问：“义母此刻可在忙？”</p>

他前不久做出了别样口味的糕点，想着义母兴许会喜欢。</p>

“主子正接见朝堂官员，公子此刻去恐不方便。”花影道。</p>

花影对他的态度与前些时日有些不同。</p>

裴寂这些时日为沈元柔做糕，也会顺带着送花影与月痕些，吃人嘴短，关于沈元柔不打紧的消息，两人偶尔会透露些。</p>

“那我晚一些。”裴寂望着掌心的瓷瓶，眸中泛着碎光。</p>

正堂。</p>

沈元柔身边的男侍为原谦斟上一盏茶。</p>

原谦只看了一眼茶汤的色泽，便笑道：“沈太师与我同为陛下身边的重臣，可太师的茶却比我的好上许多，太师，这是哪的道理？”</p>

“陛下看中你我，原就是一样的茶，怎么在原尚书心里还有了上下高低之分。”</p>

沈元柔垂眸抿下茶汤，慢悠悠道：“原尚书今日不是来讨茶的吧。”</p>

原谦笑着叹了口气：“我有时候真的不喜欢你，沈元柔，你何必总是要戳破我，我难得来你府上，何不同我说会子话再……”</p>

沈元柔掀睫看她：“我向来喜欢开门见山，你我怕是不能聊得尽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