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新娘，换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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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在醒来的那一刻，昨夜的一幕瞬间涌进了脑海。我心里骤然一惊，立刻看向身边，却发现空无一人，但床褥凌乱，有一种奇怪而陌生的气息，令人不由自主地心慌。</p>

我惊慌失措地坐起身来，身上立刻一阵酸疼不适袭来，腰间和下身特别明显。我心里猛地一沉，抖着手指揭开了被子。</p>

橘色被子下是湖蓝色的床单，绿波中浮着几只鸳鸯。而一片殷红血迹如一朵菡萏缀在芙蓉绿波间。</p>

我眼前一黑，险些昏厥。昨夜之事并非幻梦！瞬间从心底升起一股凉气在身体里游走，手脚冰凉麻木，身子如被掏空了一般，软得没有了一丝力气。</p>

我真的，真的染指了云洲么？</p>

我恍恍惚惚地呆坐着，脑子似被冰冻了，良久都无法思考。昨夜听了鱼慕溪的话，我原本当场就想去见江辰，问清事情真相、问明他的心迹。可是，经历了昨夜，我似乎已经没有必要再去搞清楚真相了。不论他和鱼慕溪的过往究竟怎样，也不论他对我是真是假，仿佛一切都远去了。我已非完璧，和他再没有了关系。</p>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阵阵绞痛。我不得不感叹上天的翻云覆雨手，将我来回揉捏，而我却毫无还手之力。我原本倾慕云洲，可是他忽然成为我的堂兄；我好不容易将他放下，接受了江辰，却又突然和云洲有了一夜云雨。</p>

这个结局，我想笑，却簌簌落下泪来。</p>

门嘎吱一声开了，一股晴朗的晨风随之涌了进来，我像被钉住了一般，不敢扭头去看，是云洲么？我该如何面对他？</p>

门口响起小心翼翼的声音，“小姐，你醒了。”</p>

我提紧的心骤然一松，不是云洲，是小荷包。</p>

我不想回头看她，心里凉沉沉的一片感伤，她竟然是鱼慕溪的妹妹，竟然一直待在我身边几年只是作为她的眼线，枉我对她那般爱护，将她当成自己亲妹妹一般看待。我此刻明白过来，为何那晚我和她落水之后，她要死死搂着我不放了，不过是想等着鱼慕溪过来伸出援手，让我对鱼慕溪心怀感激，再见她时毫无防备而已。而昨夜，她对我说云洲相约，我也压根儿没有怀疑，我怎么可能想到她会骗我呢？</p>

可是，最想不到的人，往往做出最意想不到的事，比如她，比如江辰。</p>

她慢慢走了过来，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p>

“小姐，我知道你一定会恨我的，你打我骂我都行。”</p>

我并不恨她，我只是失望而已。当你掏心掏肺地对一个人好，最终却被出卖了，这种失望让人很无力。</p>

“你还是去找你姐姐吧。我一直以为你孤苦可怜才收留你的，没想到你有个如此聪明厉害的姐姐，现在你姐姐的心愿也达成了，你没有必要再委屈自己做个丫头。”</p>

“小姐，你别怨恨我姐姐，她只是很喜欢姑爷而已。她把我送到逍遥门，并不是想对你怎样，她只是想知道姑爷的一举一动而已。”</p>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木已成舟，鱼慕溪的心愿算是达成了。我已经和云洲有了夫妻之实，自然再无法和江辰成亲了。她这么算计我，还真是用心良苦，一招制敌。</p>

小荷包抽泣着，“小姐，我，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昨夜不该骗你来这里。可是我并不知道姐姐让我约你来这里是做什么。后来，她走的时候交代我，让我等一个时辰之后去叫姑爷来，来捉奸。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等姐姐走后，就立刻去叫了姑爷来。”</p>

听到这里，我猛然一怔！她立刻叫了江辰来，那江辰可赶来了，他可看见了什么？是正巧撞见我去摸云洲么？</p>

我羞愤得几乎不敢再听下去。但是心里麻木的地方在苏醒，在轻跳，昨夜的情形莫非不是我想的那样？</p>

“姑爷来了之后，看见小姐中了毒，云公子也昏沉不醒，便让门外的仆人将公子送回了云府。”</p>

听到这里，我又是一惊，江辰让人送走了云洲，那么，那么和我欢爱的是谁？我心跳得快要从胸口蹦出来，紧张地瞪着小荷包，但我实在无法豁出脸面直接询问小荷包昨夜的事，只能悬着心低问：“那你呢？”</p>

“公子让我速回厨房烧热水，还让我煎了清火的药汤。”</p>

“再然后呢？”</p>

“我把药煎好了端来，姑爷将药汤倒在浴桶中，把小姐的衣服脱了抱了进去。”</p>

我脸上一阵血涌，抖着嗓子问：“是，是谁给我脱的衣服？”</p>

“是姑爷。本来我想帮小姐的，可是小姐死搂着姑爷不放，我插不上手啊。其实，其实那会儿小姐自己已经脱得七七八八了。只穿着件裹胸。”</p>

我羞愤得只想撞墙，可是最最关键的地方还没问到，我只好接着再问：“你呢？”</p>

“我一看自己不方便在这里，便到楼下去了。等了好久好久，也不见小姐姑爷下楼，房里的灯也灭了，我便在楼下睡了。刚才被姑爷推醒，让我上来看着小姐。”</p>

我又羞又气，她竟然将我扔给江辰自己去睡觉。如此说来，昨夜，我，我竟是和江辰……虽说我中了醉仙春，需要解药，他不得已碰了我，可是一想到鱼慕溪对我说的那些话，再一想到他做过了这样的事却转身就离开，竟然不对我解释半分，突然涌上来一股委屈和怨气，在心肺间哽着如同一块石头，带着锋利的棱角，磨砺着心肺，尖利地疼。</p>

我不能接受他心里装着另一个女人而和我成亲，更不能接受他为了一样东西而对我好，即便我和他木已成舟，我也不会将就。</p>

“他去了哪里？”</p>

“姑爷去了京悦客栈。”</p>

我心里一冷，脱口就问：“你姐姐可是住在那里？”</p>

小荷包怯怯地道：“是。”</p>

“好，你随我去一趟。”</p>

小荷包抱住我的腿，又哭起来，“小姐，我姐姐，她，她不是坏人，她只是喜欢姑爷而已。你能不能原谅她？她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她真的不是坏人。”</p>

我苦笑，“我不是去找她算账，我是想找江辰，当面问问他们几句话而已。”</p>

正好，他们两人都在，有些话有些事就可以当面问清楚了。</p>

走出邀月楼，此刻辰光早已明朗，湖边微凉的晨风带着秋天独有的清凉，卷起衣角，吹拂起发丝，湖面上风起波漾，一层层的波浪源源不断地涌到岸边，被碎石拦住，被迫回头，无奈得一如我此刻凌乱的心情。</p>

突然，从湖边快步走来一个人。熟悉的身影在晨光里翩然而至，我眼前恍惚了一下，居然是云洲！</p>

“小末！”他的神色很急，欲言又止。一双清朗干净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万语千言都凝聚于中。我知道他想知道什么。他就算此刻不来问我，我也会找个机会对他解释。</p>

“昨夜？”</p>

我情不自禁地苦笑，“云师兄，昨夜是个误会。”</p>

他的眉头一挑，疑惑地看着我。</p>

“约你来的人，是鱼慕溪，远山派的掌门。我也是昨夜才知道，她长得和我很像很像。”</p>

“她为何假扮你？”</p>

“因为她喜欢江辰，想拆散我和他的婚约。那封信也是她送给你的，用意大约就是，希望我能和你在一起，不阻碍她和江辰。”</p>

云洲抿唇不语，默默地看着我。湖边微风卷起他的衣角，露出玄色的靴子。靴上沾着露珠，湿了一片。</p>

我微微低头，看着他脚下带着露珠的青草，低声道：“你知道么？我已经找到了我娘，我也问过了我的身世。”</p>

“小末！她怎么说？”</p>

我听出他声音有些颤抖，我不敢抬头，很怕看着他的眸子便说不出那句话。可是，我觉得我应该这样做，如果说以前还有零星的可能和他在一起，经历了昨夜，今生今世都不再可能。那么，死心绝望是最好的解脱。</p>

我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对他挤出一丝笑容，“母亲说，你的确是我哥哥。”</p>

他脸色一白，我清晰地看见他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像是西天的云霞落隐在地平线后，那一刻的苍凉和暗沉，光芒顿消，一片寂静。</p>

我不忍再看，从他身边匆匆而过。我走得很快，很怕他拉住我，很怕他质疑一个字。时至今日，我彻彻底底地明白，我和他，真的是无缘。就算鱼慕溪算计成那样，仍旧无法把我和他拴到一起，这，不能不说是天意如此。</p>

我眼眶酸胀，抬头看天。晨起的光线一点都不刺眼，然而，我却想落泪。</p>

从邀月楼回到归云山庄，不过是数步之遥，脚下却似乎走了很久，辨不清心情是沉痛还是沉重。</p>

我回到房里，从书架上翻出那本《重山剑谱》，情不自禁地叹息。耳边响起师父当日对我说的那句话，这是个稀世珍宝，也是个惹事的祸根。我当时不以为然，不过是本小册子，我并非将它放在心里。我胸无大志，并没有妄想着借助这本剑谱成为成为江湖上扬名立万的女侠。可惜，我不看重的东西，并不代表别人不稀罕，我稀罕的东西，也许在别人眼里，牛粪不如。</p>

我抚摸着这本剑谱，想要苦笑却酸涩得挤不出半丝笑容。他费了那么多心思、耽误了那么多年华，就是为了这么一个东西？他若早说，我送他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何必让我心动之后，再在我心上插上一剑？</p>

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流泪，直到书面上啪地落了一颗眼泪，水印渐渐扩大，将那书皮的纸润得皱了，我才恍然醒悟过来。我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将剑谱放在袖筒里，走到门外。</p>

小荷包怯怯地等在门外的廊下，我对她笑了笑，“走吧，我不会为难你姐姐的，我只想问清一件事，没准儿，我还要送她一份礼物呢。”</p>

小荷包疑惑地看着我，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她虽然和我同吃同住几年，其实还是不了解我的。我生平最不喜欢和人争抢，如果我问清江辰的确和鱼慕溪有情，我成全他们就是，这份鸳鸯剑谱，送他们又何妨？我平素大大咧咧，但骨子里也有傲气，若那份感情不是我想要的模样，我不会守着鸡肋暗自痛苦。</p>

没想到，京悦客栈居然离归云山庄如此之近，看来鱼慕溪是早有准备而来，她曾说过，她来京城是为了一个朋友成亲而准备一份贺礼，看来，她说的贺礼就是送给我的醉仙春了。</p>

进了客栈，小荷包拉着我的衣角，我回头对她笑笑，“你看我手无寸铁，你姐姐武功高强，你怕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