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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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饿。”</p>

他拿着一把铁锹，出去了。</p>

林场的绿色长廊被覆盖了一层细细的白雪，一眼望去，千山万岭，银装素裹。</p>

盛原一路穿过这绿地，进了沙漠区域。</p>

沿路的草方格被积雪藏得严严实实，梭梭树上挂着的雪花随风摇曳。</p>

盛原随手抚下梭梭树上挂着的雪花，积雪扑落落往下掉，落入沙土里，化成了一滩雪水。</p>

雪后的空气格外冷冽，盛原呼出一团寒气，一步一个脚印地来到治沙点，将铁锹插入沙地。</p>

“阿原！”林思邦扛着一把铁锹，也跟来了。</p>

盛原回头，问道：“你来干什么，这个天气，不午休？”</p>

“那你呢，咋回事？”林思邦将铁锹插进盛原旁边的沙地里，嘻嘻一笑，“我看你最近这几天都闷闷不乐的，是家里又出啥事了吗？”</p>

“没什么，只是愁年底的治沙任务。”</p>

“愁啥呀，撸起袖子就是干啊！”林思邦指着满地的积雪，“这还不是好兆头吗？今儿这个倒春寒，又来了一场雪，这几场雪下的都很及时，好墒情啊，今年压沙不愁水了！”</p>

“今年压沙是不用愁水了。”</p>

“对啊，那你愁啥呢？”</p>

盛原望向苍茫的沙漠，再次呼出一团寒气。</p>

林思邦都给他一根烟，“来吧，哥。”</p>

盛原看了他一眼，接过。</p>

林思邦又给他点上火，“抽吧，去去心里的烦恼。”</p>

盛原眯起眼睛，抽了一口烟。</p>

林思邦笑看着他，“你那支笔物归原主了？”</p>

“你怎么知道？”盛原又看了他一眼。</p>

“我看到那支笔不见了啊。”林思邦几次见到盛原都对着那支蓝色的卡通笔发呆，他打趣道：“阿原，咋地，看上那位东部来的姑娘了？”</p>

“哪能啊。”盛原表情平静，轻飘飘地反驳了一句，“我是谁，她是谁。”</p>

“哦，你是谁，她是谁？”林思邦顺着他的话追问。</p>

“她是从东南方飞来的喜鹊。”盛原不假思索地回答。</p>

林思邦觉得有意思，再问：“那你呢，阿原，你又是什么？”</p>

“我啊，我是落到那沙土地里的贫水。”</p>

有一天，喜鹊迷了路，停驻在这大沙漠里，是梭梭树根下的那滴贫水，给了喜鹊生机。</p>

喜鹊能飞过沙漠，去往辽远的海滨，那里水源丰富。</p>

而被梭梭困住的沙土地深处的贫水，只能永远待在单调的沙漠里。</p>

林思邦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眼睛，托腮道：“阿原，你好像一个诗人。”</p>

盛原嗤笑一声，“哪能啊。”</p>

“你是沙漠诗人。”林思邦竖起大拇指，“有才，真有才，还会比喻呢。”</p>

盛原低头抽烟，不再言语。</p>

林思邦从身后摸出一个口琴，“阿原，我吹首曲子给你听。”</p>

盛原看了他一眼，随地坐了下来。</p>

林思邦坐到他身侧，吹口琴。</p>

吹出的曲子旋律优美、明快，节奏强烈、清澈。</p>

随着美妙的琴声，盛原似乎看到了群山环绕的草原上万马奔腾，自由且空旷。</p>

一曲毕了，盛原问：“这是什么歌？”</p>

“乌兰巴托的夜。”林思邦问，“阿原，你听过这首歌吗？”</p>

“没有。”</p>

“这可是口琴巅峰作品。”</p>

盛原不懂音乐，也没什么乐感。</p>

林思邦说：“我唱给你听，你听歌词。”</p>

盛原点了一下头。</p>

林思邦开唱：“穿过旷野的风，你慢些走，我用沉默告诉你，我醉了酒。乌兰巴托的夜，那么静那么静，连风都听不到，听不到……”</p>

悠扬空旷的歌声，随着林思邦的声音，带着盛原仿佛穿越过城市和街道，来到有群山环抱的空旷之地，风从大地上飘过，风里带来野草和鲜花的香味。</p>

盛原被这歌声震撼到，掐着烟蒂的手指微微一抖。</p>

“穿过旷野的风……”他呢喃一声。</p>

林思邦笑看他，“可不就是人生呗。”</p>

盛原也笑了一下，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掐灭，扔到脚下，“你变成哲理家了？”</p>

“我这不是在开导你吗？”</p>

“你放心吧，我没事。”</p>

“还有呢，想要的，喜欢的，就去把握。”</p>

盛原站起身来，“我没想过儿女情长。”</p>

林思邦也站起身来，“为什么？阿原，你也不小了。”</p>

顿了一下，他问：“是不是因为周倩？”</p>

“你想太多了，周倩是一个母亲。”</p>

“你太照顾她们母女俩了，有时候会让人想歪。”林思邦拔起铁锹，开始压沙，“阿原，那件事，并不是你的错。”</p>

盛原说：“我不是个沉溺过去的人。”</p>

“那你到底是干嘛呢？”</p>

“干活吧。”</p>

盛原开始压沙，不再说话。</p>

下午，天空又继续飘雪。</p>

深夜，风雪停住，窗外一片寒冷。</p>

姜隐坐在桌子前，看着那只蓝色卡通兔子笔。</p>

今天下午，她又听卫生院的护士讲了，盛原昨天为了还笔，坐着等了很久很久，连午饭都没有吃。</p>

本来她还没有多想，芳芳无意间说了一句：“真是奇怪哦，姜医生，如果他只是来还你一支笔，那他托人转交给你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坐角落里巴巴等你几个小时？”</p>

姜隐听闻此言，心里一动。</p>

是啊，只是为了送一只普通的笔，他却沉默地等上几个小时。</p>

这正常吗？</p>

在她们看来，是不正常的。</p>

但是，他见到她，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送了笔就走。</p>

他对她，似乎又只是对一个普通人的态度一样。</p>

姜隐猜测不准。</p>

转念一思虑，她又想，他们还会再见面吗？</p>

姜隐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遥远的地平线那一抹凹陷处，看不到任何光亮。</p>

她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再见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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