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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宝也清楚李秀、曹霸两人的身份,颇为尊敬的将光州当前的一些情况相告。
截住到八月底,光州接纳从颍水西岸南下的灾户,丁口扩编到十三万,耕地总面积也增加到九十万亩,其中粮食种植逾七十万亩,秋粮收割之后便能实现粮食的自给自足,情况要比外界预想的好出太多。
周宝虽然仅仅是斥候骑兵队率,但在主力战营,是作为骨干武官培养的,知道的消息甚至要比李秀全面得多,这时候也不介意将他所知道的一些事如实相告。
今年四月往后的夏秋季,虽说滁濠两州受淹相当严重,但两州人口仅十二万刚刚出头一点,现在的耕地及民户受洪涝灾情的影响也是极微,总计受淹田地不过十一二万亩,但通过屯垦新田,不仅都弥补回来,总耕地面积还新增七八万亩。
淮西中南部的州县人口及耕地总体保持稳住,相比较去年略有增涨,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发展工矿业上。
由于寿、霍、光三州,春夏以来新增的种植耕地以浇水地为主,实际使得淮西今年的秋粮总产量增涨相当显著,更不要说各种初级工业品的生产了。
因此,即便李秀对这场战事的结局相当担忧,周宝这些主力战营的基层武官,却对未来抱有相当乐观的态度。
“我们私下议论,觉得敌军照当前的部署,很可能会调徐泗军及魏州叛骑横亘在下蔡的东面、北面,切断下蔡与援汴军主力的联系,南下的蒙兀骑兵主力与会合寿州军主力会进攻北面的援汴军,这一仗鹿死谁手,还真没有定论呢?”周宝颇为乐观的说道。
李秀笑了笑,心里却想西进的徐泗军与南下的魏州骑兵,目前总计约有四万人马,棠邑在下蔡集结两万精锐战力及一万乡勇辅兵,又据城寨能灵活进退,自然可以说是立于不败之地,但会战一经开打,在涡水西岸仅有一两座残破城寨可倚、物资及粮秣又谈不上多充裕的援汴军主力,真能将两倍兵力的寿州军与蒙兀骑兵拖上一个月甚至更久的时间?
进入九月,双方的作战意图都浮出水面,之后的战局演变,也基本没有脱李秀、曹霸、周宝他们的判断。
蒙兀骑兵渡过涡水,主要还是掩护徐泗军及魏州骑兵西进,之后蒙兀骑兵迅速北进,徐泗军、魏州骑兵会合后,逾四万兵马从东往西,往北岸大营、下蔡城及李家新寨等进逼过来。
北岸的棠邑军当然也不可能完全退守城寨,叫徐泗军顺利在下蔡的东翼及北部地区修造营寨防垒,继而就此切割下蔡与郸县的联系。
背倚身后的城寨以及淮河,棠邑军的主力战营积极出动,一次又一次在荒野之上,封堵、拦截徐泗军及魏州骑兵的进军方向,将他们打退回涡水沿岸,令他们无法将兵力在下蔡北部展开,形成有效的切割防线。
李家新寨没有遭到敌军直接的进攻,李秀率领战斗力谈不上多强的新寨乡勇也没有徒劳守在寨中,即便承担不了前锋营的作战任务,但也是多次部署于前锋兵马的侧翼封锁敌军的迂回进攻。
虽然不清楚敌方到底是乌素大石,还是萧衣卿在涡阳坐镇,他们并不会因为南线徐泗军的进展迟疑,就缓对进入郸县北部的援汴军主力的攻势。
九月中旬,寿州军主动放弃在一个多月时间里已经被打得残破不堪的郸县残城,但残军并没有往北面的武亭、辛集两寨撤逃,甚至连同武亭、辛集两寨的守军,一起往东撤到沿岸的鹿邑、亳州两城。
这时候敌军的意图就极为明确,让开援汴军北上的通道,将包括寿州军在内的主力兵马,经涡水往南运动,会同蒙兀骑兵填入郸县以南的区域。
这一刻渗透到涡水东岸潜伏侦察的斥候,将南下的蒙兀骑兵主力也大体统计出来,足足高达四万多的精锐骑兵,会同寿州军主力,像潮水一般从涡水东岸地区渡河插入郸县南部。
郸县残城往南到淮河北岸,南北约一百五六十里、东西约一百二十里纵深区域,蒙兀人联合魏州叛军、寿州军、徐泗军总计逾十三万的强大兵力,目的就是切断鄣县与下蔡之间的联系。
事实上蒙兀骑兵主力进入涡水西岸,已经实现了这一意图,棠邑军再强,也无法跟步骑协同作战、数倍于已的敌军在下蔡北部荒原争锋。
只能眼睁看着徐泗军在下蔡的北部,利用东西向的沟漕、河谷建立拦截防线。
这些沟漕、河谷虽然谈不上多宽多深,但夏季时有洪水行过,此时洪水退去,两岸低洼地有大量的泥浆积淤下来,形成南北向兵力运动的障碍——当然颍水两岸的泥浆、泥泞地更为宽阔,而且还是全覆盖性质,除陈汴驿道这一条单薄的通道外,几乎找不到横跨三五十里纵深、往颍水主航道运送人马的可能——徐泗军只需要在少数地形高隆处建立坚固的防御,就能有效压制棠邑军从南往北的攻势。
虽然汴京军民趁西翼敌军空虚,九月中上旬就在两万守军的掩护下,开始往南撤退,但敌军在郸县南部集结优势兵力,咬死盘踞郸县北部及武亭区域、掩护陈汴驿道东翼的援汴军主力,发动极其猛烈的攻势。
九月中旬之后,仅有优秀的斥候探马能穿过敌军的封锁线,往来于郸县、下蔡之间,又或者借助飞鸽传书,以及从颍水走水路绕道到陈汴驿道的南侧传递信报。
而在九月中旬之后,确定有蒙兀人的两支千人精锐骑兵队,直接插入陈汴通道的两翼地区。
从汴京往南到宛丘颍水河北岸,陈汴驿道全长一百九十里,仅仅依靠韩元齐、陈昆所统领的两万马步军,是不可能将陈汴驿道完全掩护住的。
而插进来的敌骑,也不可能跟汴京守军正面作战,而是利用骑兵的高度机动性,分作数股在陈汴通道两侧穿插,这实际上就打断了十数万手无寸铁的妇孺往南撤退的步伐,只能退缩到沿线、有城墙防护的大小城寨之中等候时机。
这时候援汴军只能从武亭、郸县北部分出一万多精锐马步兵,往北更大范围的拉开防线,限制袭扰敌骑的活动范围,以便汴京军民的南撤断断续续的进行下去。
到九月底,李秀确知从陈汴驿道南撤,再渡过颍水,撤到西岸的妇孺仅五万余人,这时候敌军看到北线的棠邑军(援汴军)、汴京守军的作战意志被消磨得差不多,集结三万步骑穿插到宛丘北部,直接切断陈汴通道。
援汴军只能将所有的战械、物资都丢弃在郸县、武亭两城寨,着温博、谭休群两将各率八千精锐兵马守御,仿佛狂涛巨浪之中的两座礁石,尽可能迟滞、拖延南线的敌军主力运动速度,两万精锐主力兵马迅速脱离南侧战场北上,意图会合汴京守军、孔熙荣所率领的先遣军以及先期北移的一万兵马,集中六万优势兵力,全力在最短的时间内歼灭穿插到陈汴通道南线的敌军。
然而郸县、武亭两城,总计仅有一万六千兵马,可能短时间内守城不是问题,但想要将郸县南部、东部多达十万的敌军都拖住,怎么可能做到?
十月三日,乃是霜降时节,李秀在下蔡都感受到天气明显是由凉转寒,呼呼北风呼啸之下,将卒都穿上寒衣。
连续数日从北线传回的信报,都称有数千敌骑绕过武亭、郸县残城进入宛丘北部地区,使得切断陈汴通道的敌军步骑增至五万余众。
即便这一刻孔熙荣所部在这部敌军的南面有六千精锐战兵——这个方向无法安排更多的兵力,高出左右洪泛区、泥浆地的陈汴驿道仅有两丈余宽,再多的兵力也无法往北铺陈开进攻敌军——田城、林海峥率领援汴军主力与韩元齐、陈昆会合后,在敌军北面即陈汴通道的中部地区集结有五万多马步军,但如此仓促,在更利于蒙兀人大规模骑兵作战的平川地区决战,李秀怀疑他们是否能有三成的胜算。
午后,李秀留曹霸守新寨,他带着李池前往已经建成的下蔡城找冯宣领授新的作战任务,走进前衙院中看侍卫林立,探头看见韩谦、冯缭、郭荣及温暮桥等人的身影,好奇他们不在北岸大营,跑到更居前的下蔡来作什么?
李秀不想引起误会,与李池站在衙厅之外等候传唤。
“哦,你们过来了,”韩谦看到李秀在院子外探头,直接扬声请他们进衙厅说话,“汴京军民这两天就能全部撤到鄢陵、西华,然后渡过颍水撤到西岸去,韩元齐所部及援汴军主力也会同步撤退。这一仗后续扫尾的作战难点,是接应陷入重围、坚守郸县、武亭两城的兵马。援汴军主力撤下来需要时间,而下蔡接下来的防御形势也很难严峻,主力战营暂时不能抽调,我准备以新寨乡勇编一都,先行随同水军,进入郸县西北的郸溪河口,伺机援应郸县、武亭坚守的温博、潭休群两部……”
“陈汴通道被切,北部还有十二三万的汴京军民以及两军五万余兵马,退到鄢陵、西华怎么从水路撤出来?”陈秀震惊的问道,“难道棠邑在陈汴驿道之外,又修通了一条穿过洪泛区、抵近颍水主河道的通道?”
陈汴驿道以西、以北,位于陈州西北部、许州西部的鄢陵、西华两县境内,洪泛区宽者有三五十里纵深、窄则有十五六里纵深。
普通的平原地区,征用一两万精壮劳力,可以极方便修的筑一条宽阔的驰道出来,但在洪泛区之中,两翼都是泥浆地或水泽,精壮民夫都没有立足之地,只能十七八里外开挖土石,一点点的往洪泛泥浆地里填,还要瞒过蒙兀斥候的监视,避开蒙兀骑兵的袭扰,这条路要修多少年月,才有可能修通?
韩谦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手指一点,就叫稀烂的泥浆变成坚硬的土石啊!
通常来说,不是应该再等上一个月,等天气彻底大寒,颍水两岸的泥浆及河水都彻底冻实后,才有可能不走陈汴驿道也有西撤吗,双方不是争最后这一个月的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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