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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退下之后,宁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神色,很是困惑:“耿云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居然把同命蛊给了德庆公主?”

玄胤亦觉得耿云的做法十分荒谬,但一联想到那家伙本就不按常理出牌,又觉得对放或许还有别的考量。

“他总不至于一个冲动就把耿家主的命完全交到了我们手上。”他说道。

宁玥赞同地点了点头,耿家主早已被他们折磨得死去活来,至今还留着一条命无非是德庆公主的同命蛊还没到手,一旦到手,耿家主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耿云到底怎么想的?”宁玥蹙眉,“不会他给德庆公主的是个假同命蛊吧?”

“这倒是有可能,我去看看。”玄胤若有所思地站起身。

宁玥拉住他,眼神幽幽的。

他轻轻一笑,掬起她精致的小脸,吻上了她柔软的红唇,吻得她快要瘫在他怀里,才放开了她。

……

德庆公主从马车上下来之后,便一直窝在房里,她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对司空朔讲出那么有失身份的话。现在弄成这样,如何是好?

十一娘轻轻地推开门:“公主。”

德庆公主没有反应。

十一娘把小厨房新熬的燕窝粥放到桌上,擦了手,行至她跟前:“公主,您饿不饿?从回来后一直没吃过东西呢。”

德庆公主摇头:“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我总吃公主的东西……”十一娘低头,嗫嚅道:“萍姐姐说这样不好。”

“没什么好不好,让你吃那就吃,又不是养不起你。”德庆公主有气无力地说。

十一娘吞了吞口水:“我……我等下再吃。公主,你在难过吗?”

德庆公主抱紧双膝,下颚抵在膝盖上:“十一娘,你想家吗?”

十一娘道:“想啊。”

德庆公主轻声道:“那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十一娘再次摇头:“不好。”

“为什么?你不是说自己想家吗?”

“想是想,可是我一回去,那个坏县令就会来抓我。”

德庆公主叹了口气。

十一娘又问:“公主,您也想家了吗?”

“嗯。”非常想,出了恭王那种时后,一度只想逃离那个地方,如今真的逃离了,却没想象中的轻松与快乐。

“公主为什么也不能回家?也有个坏人要抢公主做小老婆吗?”十一娘眨巴着眸子问。

德庆公主不知怎么跟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解释这些,冷冷地笑了笑:“你先退下吧,我一个人静静。”

十一娘刚挪动步子,房门被叩响了:“公主,是臣。”

“是中常侍大人!”十一娘看向了德庆公主。

德庆公主道:“进来吧,十一娘你退下。”

十一娘给玄胤开了门,自己退到外头,将房门合上。

再见玄胤,德庆公主有些尴尬,毕竟在马车内发生了那样的事,德庆公主垂眸,淡淡地问:“你来做什么?”

“臣来看看耿云给公主的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同命蛊。”玄胤语气如常地说,对于马车内的举动,他倒是丝毫没记挂在心上。

德庆公主见他如此平静,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失落,看来自己对他而言,除了公主的身份之外,的确算不得什么。这种强烈的念头下,对于他怎么知道耿云送了她同命蛊的事,反而没那么在意了。

“在床头柜上。”

床头柜紧贴着女子铺着粉色柔软被褥的床铺,玄胤没有走过去,大掌一抬,便用内力将小瓷瓶吸到了手里。

“公主好生歇息,臣告退。”

玄胤拿着小瓷瓶,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德庆公主抱住双臂,快七月的天,正炎热,她却如坠冰窖。

……

玄胤拿到瓷瓶后找上了容卿。

此时的容卿正在房里安慰容麟那只小呆瓜,就因为皇甫颖来了一趟,容麟已经一天一夜没与他说话了。

容卿放下书本,看向盘腿坐在床上,不停撕咬着枕头的容麟:“有必要这么生气?”

“哼!”容麟气呼呼地侧过身子,逮住枕头的一角继续咬,死命地咬!

容卿推着轮椅来到床边:“你该知道的,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死在路上了,怪只怪我是个废人,不是拖累她,就是拖累你。”

容麟身子一顿,半晌,说道:“我没说你拖累我。”

“不是拖累是什么?我已经是一只脚踏入黄土的人,不知还剩多少日子就要灰飞烟灭,你还有大把的前程……”

容麟猛地打断他的话:“我不要那些东西!”

“那你要什么?”容卿定定地看向他,唇角的笑似有还无。

“我要……”容麟的目光在容卿精致的容颜与修长的身形上扫了一个来回,喉头滑动。

容卿探出手,捏住他光洁的下颚,轻轻印上了自己的唇瓣:“要这个吗?”

容麟的脑海里轰的一声炸了!

定定地看着容卿,眸子瞪得老大,整个人僵住,呼吸也顿住,唯独一颗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快要……炸了。

容卿似笑非笑地回望着他。

他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嗖嗖地,不是做梦,容卿真的亲他了。

妈呀,这怎么可能?

这、这、这……

完了,刚刚只顾着震惊,都没尝到究竟是什么感觉。

容麟猛地捧住容卿的脸——

咚咚咚!

“是我。”

容麟:“……”

好想把这家伙打死……

……

玄胤与容卿说了德庆公主和耿云的事,容卿倒是没说德庆公主很傻之类的话,只是默默地检查了同命蛊,发现的确是德庆公主那只,且没动任何手脚。

“这么说,德庆公主有救了?”这句话,从玄胤嘴里问出来,连玄胤自己都难以置信,不过转念一想,越是聪明的人越喜欢自作聪明,而自作聪明的下场,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以容卿对耿云的了解,耿云会做出这种事,必定是被逼到了一定的份儿上,一旦他们得到同命蛊,耿云便再也没了掣肘他们的筹码,届时,耿家主是生是死全都掌握在他们说手上。耿云此举,可谓是破釜沉舟了,然而非常可惜的是,耿云算错了玄胤,因为玄胤并不是真正的司空朔,所以不可能会被德庆公主影响。

玄胤看着容卿略显疲倦的眉眼:“还能给德庆公主治病吗?”

为给司空朔炼制菩提丹,容卿忙了一整晚,白日里虽补了些觉,终究比平时要差些,不过,许是今天心情不错,容卿很爽快地答应了。

……

德庆公主为何选耿昕做驸马的原因已经查明了,接下来就是怎么阻挠这桩婚事了,不论从任何角度来看,宁玥和玄胤都没理由让西凉皇室与耿家联姻,且不说他们与耿家是死敌,单单是为了德庆公主自身的幸福考虑,都万万不能嫁给到耿云的眼皮子底下。而且如今大帅府与刘贵妃的“合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刘贵妃最恨的就是耿家,他们与耿家扯上关系,无疑是把刘贵妃一并得罪了。

“刘贵妃还在等我消息呢,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说德庆公主是上了耿云的当吗?那她刨根问底,拔出萝卜带出泥,是不是还得把我们俩的关系扯出来?”

玄胤漫不经心地说道:“暂时不必管她,她有求于我比我们有求于她多,她耐得住性子。”

宁玥不可置否,半晌,轻轻地问道:“德庆公主是当着宣王的面宣布了结果吗?”

玄胤点头:“嗯,宣王,还有那些参选的公子全都听到了。”

宁玥扶额:“这么说……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朝令夕改,势必激怒南疆,届时,再想选个好夫婿都难了。

“不能反悔,德庆金口玉言,改了,怕是要遭到全天下的耻笑。”

“耿云就是利用德庆公主一时的冲动,等过两日,只怕我们不急,德庆公主都追悔莫及。”

玄胤的食指敲了敲桌面,若有所思道:“要阻止这门亲事,只能剑走偏锋了。”

“剑走偏锋?你的意思是……”宁玥狐疑地看着他。

玄胤勾起唇瓣:“耿云送上门来找虐,不回敬他一下都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先睡,我跟容麟去去就回。”

“我们?”宁玥指了指自己,“我跟谁?”

玄胤摸上她硬梆梆的小腹:“你说还有谁?”

宁玥微微地笑了。

……

这边宁玥甜甜蜜蜜地送别玄胤,隔壁的容麟就没这么高兴了,刚刚被玄胤打断,恼火了好久,好不容易渐入佳境,房门又被敲响了。

“玄胤,老子是不是上辈子跟你有仇?!”

容麟欲求不满地放开了容卿。

二人先去了一处荒郊破庙,捯饬了一个时辰,随后喊出容卿埋在地牢的眼线小九儿,将一个食盒递到了小九的手中。

……

耿家,书房

耿云命小厮摆了一桌酒菜,与三弟耿昕一块儿庆祝今天的胜利。

“三弟,从今往后,你就是西凉皇室的女婿了,大哥知道让你娶那个残花败柳很委屈,大哥会给你物色几个姿色过人的侍妾,等你拿捏住了德庆,想怎么玩儿都随你。”耿云得意洋洋地说。

耿昕原本一想到自己要与一个失贞女人同床共枕非常气氛来着,可一听大哥允许他纳妾又心里舒坦多了,那个女人失贞不说,还年长他三岁,他可没有姐弟恋的嗜好,要不是为了她背后的西凉势力,他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

耿昕见大哥的酒杯空了,给大哥满上:“还是大哥厉害,一出马就掐准了那些人的软肋!照我说,管他什么容卿什么玄胤,还有那劳什子马宁玥,等我做了西凉驸马,给德庆那个老女人灌灌迷魂汤,让她和西凉皇帝把玄家一锅端了!哦,还有司空朔!统统端了!”

耿云笑而不语,他也有此打算,西凉局势比南疆要简单许多,南疆这边,表面上看是耿家一家独大,事实上每个皇子背后的势力都不容小觑,而听说在西凉,皇子根本就是一个摆设,百姓中声望最高的居然是中山王府与司空朔,西凉三足鼎立,谁都想把另外两家干掉,只是谁都不敢轻易地出手,怕同时遭到另外两家的合力打压。等三弟与德庆公主的婚事落成,西凉皇室便有了一座非常强大的靠山,再也无惧司空朔与中山王府。

“最好……”耿云顿了顿,“让德庆生个儿子。”

耿昕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了大哥的意思,笑眯眯地道:“大哥说的对!德庆是西凉皇室的嫡系,她的孩子,有资格继承大统。”

公主的孩子继承大统,这听起来非常荒谬,可在皇室后继无人的情况下,它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耿云拍了拍三弟的肩膀:“好好安抚德庆,那个女人的心不难搞定,其余的,大哥会全部帮你办妥,你就等着做西凉的太上皇!”

太上皇?

耿昕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娶德庆原本只是为了家族利益,没料到能给自己带了如此巨大的惊喜,若果真如此,他岂不是赚疯了?

他吞了吞口水,难掩激动地说道:“大哥!等我做了西凉的太上皇,我就把马家给你端了!我要把马家人全都送上断头台,留容卿一个人在旁边看着!”

耿云的脑海里浮现起容卿痛苦万分的脸,心头涌上一阵畅快!

然而这种畅快并未持续多久,便被小厮惊恐的嘶吼打断了——

“世子!世子不好了!老爷他……他出事了!”

……

幽暗的地牢,人群静寂,宣王面色凝重地站在过道中,看着仵作检查耿家主的尸体。

“怎样?”宣王问,“不是被本王打死的吧?”

审问期间,他用了不少刑。

仵作摇头:“耿家主是感染了鼠疫的老鼠咬死的,牢房也需要清理了,免得其他犯人也染上鼠疫而亡。”

是鼠疫,宣王长长地松了口气。

耿云一个箭步冲过来,揪住仵作的衣襟,双目如炬:“你说什么?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仵作被他冰冷的眼神吓到了,怔了怔,方说道:“耿家主是被老鼠咬死的。”

“胡说!老鼠能咬死人吗?怎么只咬了我父亲,没咬别人?”耿云不信!明明昨天还派人探望了父亲,说父亲尽管昏迷着,可没有性命危险,怎么会一夜之间,就被一只老鼠咬死了?

仵作叹道:“牢房本就腌臜污秽,从前也有犯人被老鼠咬死过,耿世子还是节哀吧。”

耿云的身子僵住。

耿昕扑过去,抱住了父亲的尸体:“父亲!父亲!父亲——父亲你醒醒啊,我是昕儿,父亲你醒醒——父亲——”

前一秒,还在勾画着未来的蓝图,这一刻,就与父亲天人两隔。

耿昕难过得嚎啕大哭。

耿云也不受控制的红了眼眶,他捏紧拳头,拼命隐忍的缘故,浑身颤抖!

他才不信地牢会突然发生鼠疫!

他刚算计了德庆,转头父亲就变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这世上,真有如此离奇的巧合吗?

真像是在报复他一样!

“谁?谁来过地牢?”他转头揪住了宣王的衣襟。

宣王浓眉一蹙:“耿云,本王念你丧父心痛,可以不追究你大不敬的罪名,放手!”

耿云一把推着宣王抵到了墙上,咆哮道:“我问你谁来过地牢?!”

“你……你不要太过分了!”宣王被耿云的样子弄得心里微微发毛,“本王来过,怎么了?你怀疑是本王杀了你父亲?真是可笑!本王奉命查案,他还没认罪了,本王怎么会杀他?这不是惹了一身骚吗?”

耿云的嘴角抽动了数下:“马宁玥是不是来过?司空朔是不是来过?容麟是不是来过?”

“你要本王说几遍?除了本王,谁都没来过地牢!”宣王不耐烦地拂开了他的手。

耿云扶住墙壁,努力不让自己跌倒。

秦公公步入地牢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耿昕抱着耿家主的尸体痛哭流涕,宣王站在一旁神色不忿,耿云强撑着身体,面色发白……

秦公公皱眉道:“世子爷,皇后娘娘召见。”

耿云神色彷徨地去了椒房殿,刚走进正殿,便被一杯热茶砸中了脑袋,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再一次渗出了血丝。

他不敢用手去摸,就任由鲜血流了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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