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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曾经把她当做一个人来爱么？”</p>
沉舟的声音坚硬冰冷，他从未对皇帝说这么多的话，一字一句像是捅在皇帝心脏上的刀子。</p>
唇舌开合间，手起刀落，鲜血淋漓。</p>
“如果你真的爱她，她真的爱你，为什么在你的回忆里，她只是画上的月下仙，是被逼自尽的妃嫔，是配合你深情款款的傀儡？山月是谁，她的喜怒哀乐，她的血亲友人，她的颠沛流离，究竟是你不在乎，还是她根本就不曾告诉你？”</p>
“闭嘴！”皇帝怒吼道，“你给朕滚出去！”</p>
“你根本就不爱她。”</p>
沉舟无动于衷地说：“你只是恨摄政王把你当木偶，操控你、蔑视你，让你无时无刻不活在对死亡的恐惧中。你也不是真的想对我好，你仅仅是要在我身上彰显你至高无上的权力，弥补你当年的不甘而已。所以你可以给，但我不能拒绝。”</p>
皇帝颤巍巍地指着房门，咬牙切齿地说：“滚！”</p>
“不过也好，山月也不爱你。”沉舟残忍地说，“她接受你，因为你是大周的皇帝。就算不是你，是别人，结果也一样。”</p>
被惊动的白善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正好听见沉舟大放厥词，吓得差点直接去捂沉舟的嘴。皇帝几乎被沉舟气晕厥过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白善赶紧扶着皇帝给他捋顺了气，急得直跺脚。</p>
“晋王殿下，您可别说了，赶紧走吧！”</p>
沉舟从善如流地走出未央宫。</p>
——</p>
沉舟穿着亲王服饰，皮囊也足够诱人，却顶着一脑门的血，惊得路过的宫人纷纷避让。</p>
快出宫门时，沉舟看见了白子澈。</p>
白子澈掏出一块方巾递给沉舟，示意他把额头上的血擦擦。</p>
沉舟没接。</p>
白子澈说：“你这样回去，墨雪会很担心的。”</p>
沉舟抓起方巾，潦草粗暴地擦掉脸上的血迹。白子澈按住沉舟的手，免得他把额头上的伤擦得更惨烈。</p>
“太难想象你是怎么长大的了。”白子澈摇头，打湿方巾仔细地替他擦掉额头上干涸的血，“你说了什么把陛下气成这样，居然扔东西砸你。”</p>
沉舟没接话，转而问：“你见过我母亲吗？”</p>
“没见过。但我见过很多她的画像，听说她比画上的样子还要美。”白子澈开玩笑道，“你想见她，照照镜子不就好了？”</p>
“如果有一天你做了皇帝，就把我废为庶人。”沉舟没头没脑地开口，无端令白子澈的心跳漏了一拍。</p>
金碧辉煌的宫殿不过是一座戏台，每个人都是木偶。有的人为权，有的人为钱，随着皇帝的喜好唱着言不由衷的戏码，戴着假面翩翩起舞。活着的人要陪着皇帝演，死了的人也不得安宁。</p>
沉舟厌倦了皇帝的虚伪，更加不愿意像山月一样被困在华美的木偶里。</p>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太不礼貌恭敬，沉舟委婉地添了一句：“可以吗？”</p>
“可以啊。”白子澈轻笑，说。</p>
——</p>
秋叶山居。</p>
洛瞳和洛霜衣面色凝重，杀气腾腾地盯着手里的叶子牌。楚识夏散着长发和袍子，赤脚坐在凉席上，背后靠着桌案。楚识夏面前已经堆了一小叠铜钱，洛瞳面前只有可怜巴巴的几枚，洛霜衣更是两手空空。</p>
一道身影从墙头上翻进来，洛瞳眼睛一亮，扔下叶子牌便扑过去抱住那人的腰。</p>
“家主！”洛瞳可怜巴巴地说，“你快来，我们九幽司的家当都要输光了。”</p>
楚识夏撑着下颌，笑眯眯地看着沉舟。</p>
沉舟伸手摸钱袋子，稀里哗啦地把碎银都倒在楚识夏面前。</p>
“家主，你这是干什么？”洛瞳傻眼了。</p>
“反正都要输，走那么多流程干什么？”沉舟坦然道。</p>
洛霜衣捂脸，沉痛道：“我们九幽司完了。”</p>
楚识夏敲敲桌子，示意沉舟看过来。沉舟心虚地往垂落的花枝后躲了一下，试图遮住额头上的伤口。楚识夏眯起眼睛，冲他勾了一下手指。</p>
“是你自己过来，还是我抓你过来？”</p>
沉舟不甘心地往后缩了一下，楚识夏虎跳起来，抓着他的手腕把人往桌案上按。洛霜衣连忙扯过洛瞳，免得被误伤。沉舟后腰撞在桌沿，闷哼一声，委屈巴巴地看着楚识夏。</p>
“现在知道撒娇了？”楚识夏拧着沉舟的下巴，不为美色所惑，语气严厉道，“这是什么，是皇帝拿什么砸的？”</p>
“砚台。”沉舟老实地承认。</p>
“你跟皇帝有什么可倔的，他说什么你忍着就行了。”楚识夏大为光火，片刻后软了口气，“疼吗？”</p>
“现在有一点。”沉舟说。</p>
楚识夏骂骂咧咧地去找药和纱布。洛霜衣对着沉舟露出鄙夷的神情——被割喉的时候也没见他“有一点疼”，止血后还不能说话，第二天脖子上的伤口还渗血，就能提剑出门杀人。</p>
洛瞳懵懵懂懂地捂住脑袋，问：“被砸到头比被捅一刀还疼吗？连家主都怕被砸到头。”</p>
洛霜衣敷衍她，“被砸到头容易变成傻子。”然后拽着洛瞳回房间睡觉。</p>
楚识夏重新替沉舟清理了一遍伤口，往伤口上倒金创药的时候，沉舟忍不出倒抽一口凉气。楚识夏的动作更轻柔了一些，嘴上还是絮絮叨叨地埋怨沉舟跟皇帝顶嘴。</p>
“可是他说话就是很讨厌。”沉舟说。</p>
“那他拿砚台砸你，你开心了么？”楚识夏掐了一下他脸颊上的肉，“要是留疤了怎么办？”</p>
沉舟沉默片刻，说：“他们都说山月很美，我长得像她。”</p>
“如果我脸上留疤了，你会少喜欢我一点吗？”沉舟不安地看着她，“你也只喜欢我的脸吗？”</p>
楚识夏又好气又好笑，在沉舟的额头上敲了一下，“如果你脸上留疤了，我就在伤疤上画一只鹤，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姓楚，是我的人。到时候谁都不敢多看你一眼，因为我会把他们的眼睛挖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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