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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鹜飞却知道了他要说什么,笑道:“东西要看在谁手里,怎么用。金刚琢乃三界至宝,太上老君却拿它用来栓牛鼻子。禹收天下之金铸为九鼎,而成重宝,从此海清河晏。有些东西本身就是宝物,但你不好好用它,用偏了,自然就成了废物。有些东西本身是废物,但你好好用它,用好了也是宝物。”
赵夕阳面露惭愧之色:“受教了。”
齐鹜飞摆手道:“我不是要跟你说什么道理,只是对你这台相机好奇而已。你这宝贝是从哪里来的?别告诉我是祖传的。”
“当然不是祖传的。”赵夕阳笑了,“我祖上虽然也是修行世家,但还没到能够穿越时空,从后世把照相机带回去当做传家宝传下来的本事。这相机是几年前,我刚来西牛贺州之时,偶遇一位太乙散仙,恰好他也喜欢拍照,相谈甚欢。后来知道了我的身世,说来也巧,他说与我曾祖父有旧,就把这台相机送给我了。同时还传了我一些道法。我现在所学,与其说是家传,不如说跟这位前辈学的。”
齐鹜飞感慨道:“你这运气真是好,果然有个好出生很重要啊!”
赵夕阳的脸上却阴沉下来,黯然道:“我宁愿不要这种出生。如果不是我曾祖父娶了魔教妖女为妻,也就是我的曾祖奶奶,我们家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步境地?我宁愿他是一个普通人,不曾做过天官,不曾修仙,就这样在世上平平凡凡的过日子。如果那样的话,我现在也许就是一个快乐的摄影师。”
又是魔教?还妖女?
赵夕阳这番话成功引起了齐鹜飞的兴趣,不过他也敏锐的感觉到了赵夕阳那脆弱敏感的内心。
“起起落落,本就是寻常事。就连王朝都要几经兴衰,连天庭也未必能撑到天长地久,家族又怎么可能长盛不衰呢?”齐鹜飞试着安慰道。
赵夕阳黯然的脸色略微好转,感激的笑笑,说:“其实我并不是抱怨,只是有些不忿。都说祸不及子孙,我曾祖父并没有做什么错事,只是身为天官,对魔教表达了同情而已。这年头,连同情都不行了吗?就算对死刑犯表达同情,也没有共罪的道理吧?”
“你曾祖父因此获罪了?”
“自杀了。”赵夕阳叹了口气,“他大概是想极力避免祸及子孙,但他却没想到,他的子孙却从此背上了重重的包袱。我永远忘不了小时候在赵氏家族聚会上受到的冷落……”
赵夕阳开始絮絮叨叨的讲述他的家族史,讲他小时候站在广寒宫的百花丛中受尽冷眼的经历,讲述他爷爷如何醉生梦死,他父亲如何发愤图强却最终走火入魔,讲述他的母亲二婚三婚,他也跟着在二爹三爹的轮换中流离各地……
齐鹜飞终于知道了眼前这家伙那隐藏在浮华面孔下的深深的自卑与埋在骨子里的矜持与自傲的矛盾性格是从哪里来的了。
“你想重振家族?”齐鹜飞从赵夕阳的喋喋不休中听出了那么一丝振奋。
“不,我只是想拯救自己。”赵夕阳说。
“不只是为了春月?”齐鹜飞笑着问道。
“当然……”赵夕阳只说了两个字就顿住了。他忽然发现自己此行的目的怎么就不知不觉中变了呢?对于这样的转变,他感到震惊,以至于不知道在当然两个字后面说“是”还是“不是”了。
齐鹜飞并没有为难他,而是说:“好了,回到原来的话题。你说了照相机的功能,但你并没有说到底怎么抓到魔孚。”
赵夕阳说:“魔孚胎母要经过我的筛选,这些人都在我的图片库里。”
齐鹜飞说:“你的图片库我那里就有,我想城隍司和仙盾局肯定也有。这些人肯定是被排查过了,但至今没有发现魔孚的踪迹。”
赵夕阳说:“你们可能忘了,魔孚寄生在胎母体内的婴儿身上,正常是需要历经十月怀胎,才能吸收到足够的先天之气,从而破胎而出。前段时间的魔孚是因为结合了妖化,才能够七日破胎。这种方式固然很快,但也有很大风险,容易被人发现。现在事情闹大了,这种方式显然已经不可取。如果采取正常的方式,寄生在普通孕妇体内,魔气不显,你们又怎么发现它呢?”
齐鹜飞说:“不是没想过,相反,我能肯定它采用了这种方式。城隍司和仙盾局肯定也想到了,除了盯住这些人之外,的确没什么好办法。”
赵夕阳说:“普通方式当然很难发现。因为寄生之初,胎母体内魔气非常弱,可能还不如一个人发脾气的时候灵魂所散发出来的魔性,即便法力境界再高,也难以分辨。但是我这台相机却可以。只要让我拍到孕妇的照片,通过暗房洗出来的魂魄便能分辨出她体内的胎儿有没有异常的魔性,从而确定她是不是胎母。”
“如果这样的话的确是可行。但魔孚还会选择你拍照的那些人做胎母吗?如果换做我的话,我一定会换人。”齐鹜飞说。
赵夕阳说:“也许吧,但他也可能反其道而行之。就是因为你们都这样想,有没有发现他的手段,所以他就这样大模大样地寄生在了我选好的备用胎母中的其中一位也有可能。就算不是,只要把时间条件符合的孕妇都筛选出来,用相机去拍照就可以了,只不过多耗费一点时间而已。”
齐鹜飞心中大喜。他出道至今,最令他不安的是魔孚、黑雾和那个无面死神。
而这三样东西在那天晚上同时出现,那一场大战,是他经历过的最惊心动魄的一场大战,比四安里和起蛟泽更甚之。
如果能把魔孚抓到,那不仅是大功一件,也除了他的一块心病。
不过齐鹜飞脸上不露声色,因为他还记得赵夕阳提出的条件。不管他是真心为了春月,还是在救赎他自己,这都不是件容易做到的事情。而一个更关键的问题齐鹜飞必须要问:
“你为什么选择我?”
赵夕阳有很多种选择。比如说他的那个便宜亲戚,远房叔叔赵铎。如果有能够抓到魔孚的机会,赵铎一定会倾尽全力,因为这足以让他将功补过,不但能保住他原来的位置,甚至很可能更上一层楼。
赵夕阳也可以去找城隍司。不管是原来的司长唐福安,还是新任司长秦玉柏,只要能抓到魔孚,赵夕阳提出再高的条件,他们都会考虑的。
相反,齐鹜飞职位不高,明面上的实力也不够,既不能释赵夕阳的罪,也没办法帮他和春月换个身份从此隐姓埋名或者远走高飞。
这是齐鹜飞最不理解的,也是他直到此时一直保持着冷面的原因。他必须要搞清楚赵夕阳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然而赵夕阳的回答却让他有点哭笑不得。
赵夕阳说:“我是个有罪之人,即便这次能够将功补过,却也无法赎清我的罪恶。有时候我做梦都能梦见一个丑陋的恶魔从女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场景。那些女人都找我拍过照片。在照片里,她们一个个是多么漂亮!如果不是我,她们都拥有美好而幸福的人生。我死不足惜,但我放心不下春月。所以,我必须找一个可靠的值得信任的人。我想来想去,就想到了你。我想把春月托付给你。我请求你帮她脱离苦海,还他自由。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请你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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