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山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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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咱们在前面旅店休息一晚，顺便可以打探消息，我现在饿得不行，这一路泡面吃的都要吐了，店里肯定有好吃的。”关山冷说。</p>

天色将暗，我们都赞同他的提议，毕竟也不差这一会，在车上呆了二十多个小时，休息饮食都需要改善。</p>

张致将车停在旅店旁边，一个五十多岁老头，皮肤黝黑，手掌宽厚，手指也比一般人粗，想必年轻时干惯了农活，热情迎上来。</p>

“几位老板是来旅游的？前面路上有塌方，暂时清不了。”他梧州市白话里带着一股粤语口音。</p>

金教授说：“我们不是啥老板，都是大学教授、学生，来山里考察的。”</p>

我心里一笑，金教授还听会诌的。</p>

“老伯这塌方是怎么发生的？”袁学姐问。</p>

他神色一变，靠近我们说：“昨天白天好好的，到了半夜开始打雷，雷声吓死人，我们都不敢睡觉，也不下雨，你说怪不怪，今天早上一起来就看到，山上滚下来的石头把路给堵了。俺们这偏远，还指不定啥时候有人来修呢。几位不如今夜在我家歇息，明日再做计较，看你们年纪都没我大，不嫌弃可以叫我杨伯。”</p>

我们跟他走了进去，里面有两个院落，中间由一面墙壁隔开，上面开了一道圆形月门进出，东院是他们自己住，西院有几间空房，给过往司机使用。</p>

坐在院子里，杨伯剪了几串葡萄，打来一盆井水，让我们洗着吃，这种十几年的老架子结出来的果实很甜，我老家院子里也有一株。</p>

杨伯前两天进山打了两只野鸡，杨婶将它们一并切了，院子里摆了炉架，放一口大铁锅，填干果木，加高汤、竹荪、靑笋、红椒、各种野菌，在锅边贴玉米面团，挑上夜灯，大家围住，一顿吃下来，口感比大饭店不知高到哪里去。</p>

吃过饭，金教授让二老歇着，安排其他人干活，我和老林洗碗，他聊起家常，说有个女儿在读高三，希望这次下斗能倒点明器，然后让她娘俩过上好日子。</p>

收拾完毕，准备休息，杨伯带我们到了另一个院子，这里总共有四间空房，金教授和袁学姐各用一个单间，剩下两间房各有三张床，我、关山冷、崔同学一间，老林、苟三、张致他们一间。</p>

到了房间，因为还不知道崔同学的名字，我就对他俩说：“要不咱们再互相介绍下。”</p>

关山冷大大咧咧地自报家门，崔同学简单说了名字，崔鹿鸣，呦呦鹿鸣里的鹿鸣。</p>

说完，他就自顾地躺床上睡觉，我心想这人还挺高冷，看来不好相处。</p>

然后又和关山冷乱扯一通，他口若悬河，说以后倒斗肯定会罩着我。</p>

我感觉不靠谱，想着假如下墓，自己得机警点。</p>

躺床上后，我拿出手机，想玩一会，但是信号特别差，只好放弃，一身疲惫下，很快就睡着。</p>

到了半夜，我一下子被尿憋醒，怪自己水喝多，打开手机一看刚过十一点，另一张床上传来关山冷此起彼伏的呼声，和我大学室友一模一样。</p>

我下床去尿尿，刚穿上鞋，看着黑乎乎的窗外，高中宿舍夜话听过的鬼故事一个接一个冒出来，越想越怕，就考虑要不要叫个人一起，不过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首先和他俩不熟，别人正睡着也不好打扰，其次上厕所都叫人陪，太丢人了。害怕事小，尊严事大。</p>

我打开手机自带手电，照着亮，蹑手蹑脚走到院子，感觉在这里撒尿不太好，左手边有个后门，走过去抽掉门闩，来到一片空地，前方就是万山荒野，黑沉沉，无边无际。</p>

我不太敢把光照那边，生怕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风吹动树叶，发出的声音像有很多人在窃窃私语，盯着脚下，脱掉裤子，紧张的一下尿不出来，突然左前方林子里传来一阵哭声，我第一反应就是有鬼，尿意瞬间被吓回，转身就想跑，裤子还没提。</p>

先是小声啜泣，越哭越大，听起来十分委屈，像被谁欺负，我鼓起勇气，将光照过去，一个女子身影站在五六米外，背对我，棕黄色长发披散身后，头微微低着，边哭边用手拭泪。</p>

我见她月光下有影子，想来不是鬼，才放心，靠近问道：“姑娘，你住哪？怎么一个人在这哭，是谁欺负了你？这深更半夜自己在外面不安全，不如去我们那休息一晚上。”</p>

她也不回话，哭声不停，我又靠近些，伸手拉她袖子，“姑娘，你…………”</p>

这一下可不得了，顿时露出长满黑毛的健壮手臂，我触电般缩回手，她转过身，一张怪脸对着我，上面覆着短密毛发，眼球从无睑眼眶中暴突，发出赤光，一张大嘴V字型，锋利的牙齿挤出黑色嘴唇，那丑陋面容，不知在笑还在哭，这哪里是个人啊。</p>

我浑身直淌冷汗，缓缓后退，“刚才多有冒昧，现在就走，您继续，不打扰了。”</p>

说完扭头就跑，一只手抓住后领，力气颇大，根本没法挣脱，它往后一拉，把我扯倒在地，抓住一只手臂，就往林子拖，心想这要被弄到里面肯定完蛋了，拼命挣扎，另一只手却没有着力点，只好大声呼救。</p>

这时突然一阵破空声，一道银光从我身上飞过，立刻听到一声凄厉惨叫，抓我的手臂当即缩回去。</p>

我迅速滚到一边翻身爬起，看到它肩上插着一支精钢弩箭，表情狰狞，正用手要拔，另一支弩箭朝它头射去，来不及闪躲，又是一声怪叫，弩箭已经深深扎入横挡在面前的手臂里，那怪物转身逃进山林。</p>

我回过头，崔鹿鸣正手执大黑鹰弓弩，托举在面前，钛合金弓片上还架着一支待发弩箭，月光照着他身影，英气十足。</p>

我拍拍身上尘土，走过去，“兄弟大恩不言谢等我回学校请你吃饭。”</p>

“吃饭就算了，我没兴趣，希望你后面能小心点，不要拖累别人。”</p>

我心想这人如此高傲，“得那把饭钱省了，你在屋里听到我呼救？”</p>

他说：“发现你很久未归就出来看看。”</p>

“原来我出去时你就醒着。”</p>

这时金教授他们也跑了出来，看到崔鹿鸣还有一身狼狈的我，便问怎么了，我把刚才遭遇讲了一遍。</p>

金教授说：“我想那东西应该是山都（du）。”</p>

“山都？”我们都没听过，露出疑惑的表情。</p>

“山都，形如人，黑色赤目，发黄披之，于深山树中作巢。”他说：“这种动物类似山魈，好穿人衣，能学人音，常凭此诱捕在山中行走之人，而且报复心极强，在古代，是一些地方供奉的山神原型。”</p>

当我们正准备回去，忽然感到身后所有的山林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中，风、虫、鸟、兽声，万籁皆寂，仿佛有什么亘古长眠的东西要出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