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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盛国军营回来后,訾尽欢还记得那人前来汇报军情时说的,天景帝很快就会攻占雪城。</p>
她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去雪城。</p>
将风城一切事宜交托给苏城守后,便带领一队兵马向雪城飞驰而去。</p>
还没到雪城,半路时便遇上了许严。</p>
訾尽欢带人去护城内部摸清情况,而稻收则带人沿着乡镇一带查探。</p>
护城几乎成了座空城,为数不多的百姓躲在门口,怔怔地看着来往人。</p>
“这位大哥,护城怎么了?”</p>
五大三粗的人猛地哭出来:“天盛国攻占护城后,下了屠城之令。”</p>
“屠城……”訾尽欢几乎站立不稳,要不是身后人扶着,立时就要倒下去。</p>
“是啊,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真是丧尽天良!”</p>
往后的很多年,訾尽欢都很后悔,她和稻收分开行动的决定,如果她一直和稻收在一起,起码许严就不会死了。</p>
她从城中查探完情况找稻收汇合时,只见到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她不知道稻收跪在那儿多久,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p>
只见到许严正伤痕累累地躺在她怀里,早就没了呼吸。</p>
身边将士说:“雪城被破,许将军拼死逃出,为国主向您传信。”</p>
信封上血迹斑斑,透进信纸,字迹尚清,能清晰看出是万俟君酌的字迹。</p>
信上说——</p>
阿梨,这一战我知道雪国没有半分胜利的可能,但这一仗,我们不能退缩,不得不战。</p>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恐怕我已经不在这个世上。我希望你能带着狻猊族人远离纷争,寻找新的避世之所,切勿留在雪国。</p>
希望你能在新的地方,种满梨花,每当春天时,天空会下着梨花雨,那是一个纯白到没有半分血腥的世界。</p>
希望我能在那个世界与你再次相见。</p>
我这一生,所求不多,惟愿你能自由。</p>
……</p>
寥寥数语,伤至极点。</p>
“君夫人,天盛国抓了雪城百姓,威胁国主,让他投降,国主为保城中百姓,紫电惊魂,断剑跳崖,九死一生。”</p>
“国主以身护民,没想到天景帝还是没能放过雪城百姓,他们将百姓们赶到雪域之巅,活活冻死。”</p>
“许将军受国主之命,要见到君夫人,带您离开雪国,誓死保护您。”</p>
“可是许将军重伤,没能等到您,就断了气。”</p>
訾尽欢将信捏紧,她哭不出来,跌跌撞撞地跪在许严身边,摸着他盔甲上的血迹。</p>
她想说话,想要安慰稻收,刚想开口,才发现喉咙很痛,完全说不出话。</p>
奋力想要说话时,不知道牵动了什么,猛地吐出口血,众人上来扶她。</p>
吐完血后,她才说出话来:“不用。”</p>
稻收早就哭干了眼泪,她摸着訾尽欢的嘴角,为她擦干血迹:“圣女。”</p>
心口剧痛,她不知道情蛊之痛是不是就是这般,只觉得这种感觉很像,心中万虫撕咬,由心到身被割裂成无数片,每一片都被毒虫撕裂,疼痛难当。</p>
她摸了摸心口,没忍住又吐了血。</p>
稻收用袖子再次替她擦净脸上残留的血迹,她说:“圣女,夫君说国主最后的心愿是,让他务必带你离开雪国。”</p>
“夫君拼尽最后一口气力,就是为了完成故人遗志,他求我一定要带你离开。”</p>
訾尽欢嗫嚅着说:“许严……”</p>
“圣女,我们逃走吧。”</p>
“稻收。”訾尽欢笑着说,“我们回家吧。”</p>
如果她真的能做到舍弃雪国子民,选择独善其身,又怎么能做雪国百姓心中,人人景仰的雪国夫人呢?</p>
和护城一样,如今的雪城更像是一座空城。</p>
天景帝攻城后,率军撤离,他是在请君入瓮,要訾尽欢自己回来。</p>
訾尽欢站在城外,望着那座再熟悉不过的城池。</p>
“圣女。”</p>
“稻收,我心意已决,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别再跟着我。”</p>
稻收跪下:“狻猊族人永世以圣女为尊。”</p>
同行的将士一起跪下:“雪国人以君夫人为尊。”</p>
“好,我雪国遭此大祸,必定记住此次大辱,卧薪尝胆,寝苫枕戈,励精图治,他日定报此仇。”</p>
“我雪国将士苟且偷生,他日定向天盛国讨回今日血债。”</p>
从她回城的那一刻,便深知此生再无回头的可能。</p>
方道生带领的一队弟子在天盛国驱赶城中百姓前来到雪城,救下了才刚醒来的卧雪。</p>
王宫内异常安静,卧雪在得知发生的事情后,正抱着方道生放肆大哭。</p>
所有士兵都守在了王宫周围,饶是如此严密的布防,天景帝却如入无人之境,深入军事营地,向她求和。</p>
訾尽欢早就料到他会来,没有丝毫意外。</p>
“夫人,是在等我吗?”</p>
这时地天景帝尚未过而立之年,意气正盛,觉得天下尽在掌握,野心毕露。</p>
“雪国已败,再打下去,不过是徒增伤亡,但若是夫人同意入我天盛国皇宫,朕可放过剩下来的人?”</p>
大雪停了,积雪开始慢慢融化,天气更加寒冷。</p>
早就知道他所求为何,訾尽欢点了点头。</p>
天景帝原以为她会是个烈性子,没想到这么快就同意,欣喜若狂,如获至宝。</p>
对于这个男人,訾尽欢甚至不记得他的样子,直到今日才有清晰的印象。</p>
她说:“其实雪国很冷的,外人很难适应,为何非来不可?”</p>
“因为志在必得,所以一往无前。”</p>
“明日我会亲自开城门迎接皇帝陛下,还望您能守信,放过雪国百姓。”</p>
“当然,我只要你。”</p>
訾尽欢往前走了小步,只是很细微的迈动步子,并非有意向天景帝靠近,然而那位在万军面前威严的君王,下意识往后退了更大一步。</p>
“你怕我?”</p>
“传闻狻猊族人善于蛊毒之术,可是真的?”</p>
她笑了笑:“世人不知真相,胡言罢了。”</p>
天景帝依旧十分警惕。</p>
她向他靠近一大步,张开手臂,转了一圈:“我身上没有毒的。”</p>
“好,明日我来接你。”大步离去的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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