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该是霜落柿子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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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钺：！！！</p>

宋钺一个踉跄，他看着被自己整个举起来的泥塑，有点茫然，还有点懵逼。</p>

什么情况，为什么这个泥塑可以轻而易举地拿起来？</p>

“果然……”贺境心心下却了然，“我们去村里的其他地方试试。”</p>

两人出了王家院子，得亏王家住在村子边上，村子里也没有什么人家养狗，不然还有点麻烦。</p>

贺境心和宋钺找到了一个立在村子边上的泥塑像，贺境心把铲子往宋钺手里一塞，“来，挖吧。”</p>

宋钺认命地接过铲子，这次他没有和贺境心斗嘴，下午贺境心是结结实实干了半天活儿，一点也没有偷懒，贺境心真的是个狠人，她为了达成目的，不只是满嘴跑火车，她还对自己狠得下心来。</p>

经过今天半天，这王家人对他们的身份深信不疑。</p>

宋钺拿着铲子，沿着泥塑开挖，他一铲子下去，哐的一声，铲子直接就碰到了坚硬的石头。</p>

“往边上一点。”贺境心道。</p>

宋钺听话地离塑像稍稍隔了半臂的距离再开始挖，很快，藏在泥中，泥塑底下的，赫然是一根石柱。</p>

宋钺在大吉村的祠堂下面，发现了一个地下溶洞，溶洞的水系四通八达，很多枝枝蔓蔓的分支，而在那些枝蔓上，狭窄的地方，都有一根石柱立着，看来，那石柱的作用，便是在最窄的地方，截断水流。</p>

地下水流被截住，相当于地下水脉被砍断。</p>

宋钺：“什么意思……难道供奉在信徒家中的泥塑，和供奉在其他地方的不一样吗？”</p>

贺境心：“呵，只怕这些泥塑才是重点，供奉在信徒家的那些泥塑，是用来掩盖这些泥塑的。”</p>

这些散落在村子里的泥塑，才是逍遥仙用来展现她的神通的，这些泥塑都是立在用来截断水脉的石柱之上。</p>

“你可记得，大吉村的那个村长对你说过的话。”贺境心道，“他说，逍遥仙说了，逍遥仙的泥塑金身，立在天地间，是为了替信徒受苦的，无需打理，无需多管，只需放置在那里，风吹日晒，沐霜浴雪，就算坏了也不要紧。”</p>

宋钺恍然大悟，“这么说的目的，是希望信徒们不要去触碰泥塑，这样自然就不会发现这些泥塑的异常，也就不会知道，这秋旱时节，为何被庇佑的村子之外就饱受干旱之苦，而村子里面却有充足的水让他们灌溉生活。”</p>

贺境心点头，“目前看来是这样的，要确定是否如此，很简单。”</p>

只需要再挖几个立在村子边上的泥塑就知道了。</p>

宋钺提起铁锹，白天他捆稻子，抱着稻子往回送的时候，自然也观察过村子里的这些泥塑，很快，宋钺就找到了第二个泥塑，他一铁锹下去，果然触碰到了泥塑下面有石头。</p>

干旱的分界线，就是那些泥塑的连接线。</p>

宋钺心里觉得很愤怒，这个逍遥仙，他之前有想过这人是个骗子，但不管怎么样，被庇佑的人家的确没有遭遇秋旱，颗粒无收，可如果这种神迹是建立在很多人的痛苦之上，那只会让人觉得面目可憎。</p>

“贺大丫，我们要去戳穿逍遥仙！”宋钺眼神坚定，他将挖了土的地方重新填回去，上面再抓点杂草掩盖一下痕迹，“我们不能任由这些百姓继续被骗，这逍遥仙哪里是仙，分明是恶鬼！”</p>

“不是我们。”贺境心却道，“是我。”</p>

宋钺愣住了，“贺大丫，你什么意思？”</p>

贺境心却看着宋钺。</p>

黑暗之中，微弱的光线之下，宋钺其实看不清楚贺境心的脸，但他知道，贺境心在看着他，很认真的看着他。</p>

贺境心：“拆穿逍遥仙，是玄门中人的事，你是永昌县的县令，你是不是忘记了，你下村，是为了调查永昌县的这二百多个村子，遭遇秋旱的有多少。”</p>

宋钺：“我没有忘记……只要戳穿了逍遥仙，把这些石柱挖出来，被截断的水脉就会重新流通，到时候秋旱必定就能缓解。就算稻子毁了，小麦也能不耽搁的种下去。”</p>

贺境心唇微微勾了勾，“你这不是知道应该做什么吗？”</p>

宋钺的手轻轻攥紧了一瞬，他此时已经明白了贺境心想要说什么。</p>

无论是在长安城还是洛阳，他和贺境心一起去调查线索，是因为那时候，他是大理寺丞，是在赶路途中，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的宋钺，他是一县父母官，他身上扛着的是数万百姓的生计。</p>

秋旱已经有了解法，那么宋钺就要去做他应该做的事。</p>

宋钺沉默半晌，“我明白了，你一个人……”</p>

贺境心：“山下不是还有帮手吗？明天我们会协助你脱身。”</p>

宋钺声音有些喑哑，“好。”</p>

贺境心：“话说回来我这是替你做事，你是不是应该给我开工钱？我也不要多，就给个五百两的喝茶钱吧。”</p>

宋钺：把我的感动还给我！</p>

第二天，一大早的，同样风尘仆仆面黄肌瘦的大根子进了村。</p>

昨天夜里，贺境心和宋钺出了村子，找到了陈虎和大根子，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大根子第一次被委以重任，显然十分激动，也十分紧张，硬是练习了一晚上的时间。</p>

因为一夜没睡，加上大根子本来就是乞丐，他身上那种灾民气息更加浑然天成，他找到王大有家，见到了贺境心就一通哭诉，“大柱子，二柱子，你们前脚才走，你们外婆后脚去了！你那挨千刀的舅妈，连一口薄棺材都不肯给，要直接裹了破草席丢到山上去啊。”</p>

大根子这话一出，简直就是晴天霹雳，贺境心当即就拉着宋钺要走，大根子连忙拦着他们，“二柱子你不能回去，你后娘就等着你，她要把你卖到花楼里去当龟公！”</p>

王大有全家：去当什么？什么公？</p>

最后，经过一通商议，大根子带着大柱子回去安葬外婆，被后娘觊觎要卖掉的二柱子则留在枫叶村。若有幸能与逍遥仙结缘，自然能扬眉吐气地回去收拾那帮子的极品。</p>

贺境心十分不舍地和王大有家的人，一起把人送到村口，目送着两个小伙子扛着王大有家给的粮食和一些菜蔬，越走越远。</p>

贺境心看着宋钺的背影，他要做的，是只有他才能做到的事。</p>

你说你要成为一个好官，你说你希望你所在任的地方，每个人都能吃饱饭，能够自由自在的活着，那就让我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吧。</p>

贺境心转过身，跟着王大有家的一起往山坡上走。</p>

她接下去要走的，也是只有她能走的路。</p>

宋钺不知道，贺从渊的那些信里，有几封的来源就是青州这一代，写信人名字就叫逍遥，她以前以为这是个代号，后来到了大树村，第一次从方婶儿口中听到逍遥仙的时候，她就在想，和父亲通信的那个逍遥，会不会就是仰天山的逍遥仙。</p>

毕竟，巧合多了便不是巧合了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