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神尊只爱他的剑【因与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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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绪若不设法排解，便生心结。心结即生，长久必成执念。执念起，心魔具，是修行大忌。”</p>

秦阳昇最忧心的，莫过于秦钰因执念而生心魔，在之后的路上被心魔蛊惑，“唉，我养了这么久的徒儿，要是被心魔带偏了，为师怕是夜半梦回时，都要感到惋惜难过了。”</p>

前一刻还正经严肃的教导，到了后一句却突转为半真半装的哀叹，叫秦钰心下一松的同时，也不免在暖心里生出些哭笑不得。</p>

“师尊先前不是还在劝徒儿，不可将心绪积压于心，催生执念？”</p>

有意转移话题，缓和气氛，秦钰借着秦阳昇的话，学着轻快的语调打趣，“师尊如此言说，岂非是为徒儿树立错误的榜样？”</p>

秦阳昇看了他一眼，叹息着摇头，“徒儿啊，你还是没明白。为师这是给你打样，心里有什么想法，就要坦率地说出来。”</p>

“你瞧，为师这不就坦直告诉你，如果你因太过执著于修为，生出执念，被心魔蛊惑而落入歧途，是会令为师伤心难过的。”</p>

相同的事，秦阳昇以截然不同的观点，将先前的话做了例子向秦钰坦言，“如此，当你真走到那一步，为师多少能因为曾劝过你而少几分愧疚，随后便可以‘言尽于此，未来如何都是自身的造化’，来揭过这道伤疤。”</p>

“可惜归可惜，这份可惜，却并不会困住我的前路。”</p>

眸光微闪，秦钰抬眼看向对面的人，若有所思沉默片刻，喃喃询问，“只是……可惜吗？”</p>

“若你误入歧途，自然只剩可惜。”</p>

秦阳昇知道此刻或许该说点好听的，却并不掩饰自身的薄情，“你的性命为我所留，我自该负起责任。如果世间因你受累，我除了一声可惜，别无他法。”</p>

利弊后果摊得明显，秦阳昇眉眼间不见偏移犹豫，是无声地宣说，底线所在。</p>

定定看了对面人许久，秦钰却是忽地垂首一笑，心境霎空，“师尊大爱世人，道心清明，确是徒儿着相自困了。”</p>

一声轻叹，化解面上冷硬，微蹙的眉心眼尾低垂，悲愐的心柔化薄情的颜，“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视平万物，而不加干涉，无情亦有情。我并无那般公正的心，但……力之在握，责之在肩。”</p>

“阿钰，不是为师爱世人，而是若无慈愐扶弱之心，将是万灵劫数。”</p>

狐眸沉沉，忧思愁绪里又见犹疑，却本心不移，“我受先者悲愐而存活得道，亦该承接先者责任，护世间无辜受累者。你不是着相，是将自己逼得太紧了。”</p>

“与人相交，在于将心比心。可是阿钰，你太过在意自己的修为，而不愿让人走进你的心，以为在自己做得足够好之前，不足以与人交心。”</p>

抬手轻抚秦钰发顶，秦阳昇拭去他发间落叶，“可这世上并无十全十美之事，你要允许自己犯错，允许自己不堪，也允许别人看见你的不堪，才能堪破自己不堪的境遇，寻得真正的超脱之路。”</p>

“在你铸下无可挽回的大错前，你，亦在你所说的，世人之列。”</p>

四目相对，秦阳昇眉眼疏淡，言辞真切，“如果可以，为师希望，你永远在世人之列。”</p>

可未来难料，前途更是处处变数。</p>

秦钰轻易从秦阳昇的神色里，读懂了他对未来的担忧。</p>

秦阳昇精通卜道，甚至当初决定救下秦钰时，还特意起一卦论定祸福。</p>

秦钰知晓自身的身份，是极不安定的因素，这“世人”之一，他现在当得，日后，却未可知。</p>

可也正如秦阳昇从前所说，人之祸福，前途未来，皆无定数，并非仅他如此。</p>

只是因他能力更高过寻常人，所以格外惹自家师尊忧心。</p>

他或许该感到幸运，有人在汲汲营营，为他争取一个可位于“世人”之列的机会，而非为他未定但存祸的未来，将他抹杀在当前，以绝后患。</p>

事在人为。</p>

他的师尊，信人胜过相信他所热衷的卜术卦象。</p>

他并不顺其自然，而信人可改命，自然做不到，视万物为刍狗的绝对公正。</p>

绝对的开诚布公，有情无情的言语，一扫心中沉郁。</p>

秦钰恍惚悟到了自家师尊所说的，偶尔糊涂。</p>

爱憎恩怨太过分明，积压的情绪会成为骆驼背上的稻草，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哪一桩情仇，就会成为压倒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p>

不如糊涂，含混可以含混的，卸下背上的负累，才能有余力，有空间，去负担起更有价值的。</p>

无法匹配地位的修为，使他有愧；无以偿还的恩情，使他处处包揽，意图偿清所有；不愿言说的不甘，让他却步人前，只能望着他人的背影急急追赶……</p>

太多的太多，原来只是，想的太多。</p>

何不糊涂？只重当下，只追赶自己的脚步，接受他人的恩情，再于日后有能之时，延至他人。</p>

心思百转，秦钰心境渐明，垂眸揖手，一谢点拨，“多谢师尊教诲，徒儿受教了。”</p>

见秦钰心态有所转变，秦阳昇眉宇松缓，长臂一抻，又复闲散，“既如此，允你三天假，闭关巩固境界。三日后，听风小筑，要看的账册，为师都给你留着。还有不日将要举行的拜师大典，我们乾元峰要负责的事项，就由徒儿操劳，全权负责了。”</p>

刚有所悟的秦钰，突然听得秦阳昇推脱事务，正要习惯性应下时，却是眉目一转，垂首摇头，“师尊，您器重徒儿，大可不必用这种方式来告知徒儿。”</p>

“如您所言，您可以直接告诉徒儿，您对我的重视。”</p>

舍了心中负累，疏离的恭敬便有了人情味，秦钰言辞有礼，话意却是婉拒，“牛马尚有休息时，徒儿却是有好久不曾有过假期。如今刚刚有所精进，请容徒儿向师尊告假，请师尊准许徒儿闭关一月。”</p>

不等秦阳昇拒绝，秦钰已是揖手再拜，“如师叔先前所言，师尊境界已臻顶峰，不可再将心思放在修行上，以免毫无准备时，触及界限。徒儿闭关这些天，乾元峰一应事务，以及内门弟子管理，就有劳师尊了。”</p>

像是要在一夕之间，将从前受的累，在今朝一并讨回来，秦钰抬首又打断秦阳昇还没出口的话，“师尊大可放心插手相应事务，徒儿闭关前，会先同三师弟、四师妹、五师弟他们说好，不会干预师尊做事的。”</p>

想当甩手掌柜的秦阳昇被一句句堵得没能有插嘴的机会，等秦钰终于闭嘴，却是已经将闭关的事直接敲定，不给他拒绝的机会。</p>

甚至，他还绝了自己找其他徒弟帮忙的想法。</p>

秦阳昇嘴张开又闭上，面色几变，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p>

自己想让他想通的，好像不是这方面的事情。</p>

可秦钰不管他的纠结迟疑，说完就起身告辞，下了一剑峰，往汇宝妙界找大长老，说定闭关之后，乾元峰的事由秦阳昇接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