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现在时】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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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杳, 你和雷森家scott的订婚日期确定了吗？”</p>

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客厅里，岑家老爷子正品着容清杳冲泡的清茶。</p>

平静看着佣人收拾长绒地毯上洒落的茶叶, 容清杳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回答：</p>

“就这几个月。”</p>

掩下对于容清杳敷衍的怒气, 岑老爷子抿一口茶，貌似不经意地道：</p>

“scott他们家经营船运生意，已经是第四代了, 人脉资源丰富, 人也还可以，也算配得上我们岑家女儿、商界新贵的身份。这场婚事不可以有任何差错。”</p>

容清杳漫不经心地为自己也斟了一蛊茶, 懒散地笑了笑, “是的, 父亲。”</p>

“虽然这桩联姻是我促成你们两个的, 但我听说你们之前好像就认识了？”</p>

“上学的时候有过几面之缘, ”容清杳再次斟茶, 回答得非常流畅。</p>

“那挺好，小年轻还是有感情基础结婚最好了，”岑老爷子眼角笑出皱纹, “等你结婚后, 我们岑家也会获得雷森家族的资金支持, 所谓强强联手, 两家公司的前景一片大好。”</p>

“是的，到时候还需要父亲把关。”</p>

岑老爷子得意一笑，“我听说你控股的智能公司正在收购一个小公司, 好几个月了, 碰壁了吗？如果有困难的话, 家族是可以帮助你的。”</p>

“我知道的, 谢谢父亲。”</p>

岑老爷子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就是太倔，也不知道随了谁的性子，你妈妈还是我。”</p>

听见对方提起自己的妈妈，容清杳握着茶碗的力道陡然加大，指尖一瞬泛起青白之色。</p>

“清杳，你要明白家族是爱你的，也肯定不会亏待你。以后你弟弟掌管公司，你从旁辅助，这个家族才会越来越兴旺发达，所有人都会越过越好。”</p>

容清杳在心里冷笑，面上仍旧是一派温驯听话的模样。</p>

命运教会了她隐忍，在最合适的时机再给予对手一击毙命。</p>

刚被岑家找回去时，她一度极致厌恶这里的一切，厌恶所谓上流社会的浮丹流翠。</p>

厌恶每个人光鲜外表下的虚伪，厌恶他们自以为能够操控旁人的高傲，厌恶这样语言上阴私龌蹉。</p>

可或许是骨子里流着世家门阀自私阴暗的血，她无师自通得很快，将这份骨子里的厌恶掩藏得也很好。</p>

尤其这几年她明面上背地里的事业都如日中天，如今倒是好整以暇地看他们你来我往话里的机锋，如同观看斗兽的贵族，优雅而冷血。</p>

“我当然会好好帮弟弟打理公司，父亲请放心。”</p>

“嗯，看来让你回岑家真是下对的一步棋。还有那个女人……她的情况越来越差了，你现在怎么想？”岑老爷子闭上眼，心生厌烦。</p>

明白岑老爷子是在说那位岑夫人，容清杳摆出恰到好处的为难与少许怨恨感。</p>

“父亲，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我不想知道她的近况。”</p>

岑老爷子极为满意容清杳的反应，不会淡然到城府过深，也不会急躁到毁掉岑家的名誉，只需要一些无伤大雅的怀柔政策就能收买。</p>

他就是太过欣赏这个私生女的识趣和恰如其分的聪明，才会把她接回岑家的。</p>

“你这么为岑家的声誉考虑，我甚感欣慰，你最近好像新看中一处楼盘，我帮你拍下，你也好舒舒心。还有你想拍什么电影都由着你来，不必管别人说什么。”</p>

“谢谢父亲，那我先不打扰您休息了。”</p>

“嗯，去吧，”岑老爷子满意地点头。</p>

容清杳搁下茶碗，微笑着往老宅外走。</p>

“对了，清杳，找个时间把你的姓改回岑吧，跟爸爸姓，岑家那些股东也会更信服你，这样我们父女也会更亲近些。”</p>

容清杳停下脚步，无声冷笑后，刻意把声音也变冷了许多，“父亲，这件事也不要再提了。”</p>

“好好好，”岑老爷子哈哈大笑，似乎并不在意容清杳的忤逆。</p>

一直等在门外的秘书面无表情地走进房间，替岑老爷子拿出柜子里的雪茄。</p>

“老爷，清杳小姐她这样是不是太叛逆了些？我在公司需不需要给予一些压力？”</p>

岑老爷摆摆手，“姓容的人以后绝不会掌管岑家的公司，要你多事做什么？”</p>

“我以为您有意让清杳小姐继承……”</p>

“清杳和她妈妈一样美丽，还比她妈妈聪明，我们岑氏集团正需要这样的门面和形象。美丽的鲜花当然要捧在高处供人欣赏，但鲜花注定凋零枯萎。”</p>

秘书在一旁低着头，犹豫很久也没有说出他觉得清杳小姐不是什么美丽的鲜花，更像是泥潭里剧毒的荆棘。</p>

大门外，言思急匆匆过来给容清杳披上御寒的毛绒大衣。</p>

“今天和结构科技的收购会议真的取消吗？这是第三轮会议了，如果顺利的话……”</p>

对于容清杳这种冷处理的态度有些忐忑，毕竟这家科技公司算是这几年在有关领域崛起的新贵，价格实惠技术过硬，就是提的一些要求太过苛刻。</p>

“嗯，按原计划那样，就说我病了，去不了。”</p>

“会不会……”</p>

整理完衣襟上的钻石胸针，容清杳抬头目视前方，银丝边眼镜片映过一缕冷光。</p>

“要让他们清楚，到了现在急的不是我们，剩下的就让锦徊去管，她是我们重金聘请的职业经理人，会处理得更出色。”</p>

她们并肩往车库行去，恰好容清杳的几个兄弟姐妹开车回来，有几个装作没看见她们两人，另外一个男人倒是直接下车。</p>

勾了勾唇角，容清杳不置可否，倒是言思小声嘀咕说：“真没礼貌，一群胆小鬼。”</p>

天空上聚集起铅灰色的云，容清杳疲倦地揉揉眉心，昨晚又没睡着，只是在床上躺到天明。</p>

“容清杳，你别以为你现在混得风生水起，就能继承岑家的公司了，你搞清楚你不姓岑。”</p>

“去医院看望了你妈妈？”容清杳淡声发问。</p>

“你……”想到自己老妈做的蠢事情，男人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我妈身体越来越差了，你又能让老爷子愧疚多少年？”</p>

“嗯，那更要好好照顾你妈妈，辛苦了，我让言思给你送点养心明目的桑葚和枸杞吧。”</p>

“好的，容总，我一定选特等的枸杞桑葚送给大少爷，“言思朝男人微微一笑，“少爷要记得每天用保温杯泡着喝，坚持才有功效。”</p>

“我谢谢你们，“男人恨恨地挤出这句道谢的话。</p>

“不用客气。”</p>

容清杳错开身位，带着言思远远离开。</p>

男人在原地踢了一脚边上的凤凰花，咬牙切齿无处发泄，他最讨厌容清杳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上去温和无害，不露锋芒，实际工于心计，蛇蝎心肠。</p>

“那个人的事情，你查得怎么样了？”</p>

“又查到一些，洛小姐的生活也比较单调，除了咖啡厅上班，就是去乐队演出和回家，几乎没有其他社交。”</p>

这一部分的洛迷津是容清杳所熟悉了解的，她没来由地感到几分安心。</p>

“还有，我查到洛小姐经常去医院看望病人。”言思坐到副驾驶上，示意司机开车。</p>

“医院看望病人？”容清杳在黑色宾利旁顿住，清隽眉心微折。</p>

“我动用了一点关系，查到病人也姓洛，22周岁，车祸导致的脑部、心脏受损，植物人状态有几年了。现在情况时好时坏。”</p>

是洛知问受伤了，容清杳立刻想到这个人和洛迷津的关系。</p>

洛知问这个妹妹对洛迷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她几乎能够想象到洛迷津得知消息那一刻的绝望心情。</p>

两人都上车后，司机启动车辆，驶出了岑家老宅。</p>

“因为要承担昂贵的治疗费用，洛小姐的生活非常拮据，她不得不打两份工，咖啡厅工作结束后再去各大酒吧的乐队表演，所以那位兰明雨兰小姐经常帮助她。”</p>

虽然到现在，言思还没弄懂自己这位上司到底对洛迷津抱有什么样的心思。</p>

但那份关心是能够从女人阴晴不定的态度里轻易洞察的。</p>

她的这位上司一直不苟言笑，过着僧侣般清修规律的生活。</p>

她从不曾在容清杳黑色的眼睛里，看见过这般担忧的神情。</p>

这么多年在她的印象中，这个女人在谦逊、温柔、清冷的美丽外表下掩饰着目空一切和勃勃野心。</p>

“再搞清楚些那位病人的病情，”容清杳低低地嘱咐，“开车去这家酒吧。”</p>

“去酒吧，确定吗？”言思有点懵，容清杳向来洁身自好，除了必要的应酬，基本上都不会主动踏足这一类的地方。</p>

“嗯，现在就去。”</p>

言思看清地址后报给了司机。</p>

“那位兰小姐和她认识很多年了吗？”</p>

上次容清杳在听见言思说兰明雨和洛迷津有可能是情侣时，便逃避般地中止了这个话题。</p>

可想要掌握有关洛迷津全部的控制欲，在重逢后日复一日增长，如同潮湿角落阴暗生长的苔藓，一刻不停。</p>

“啊，是的，她们……”同样也想起来之前查到的信息，言思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她们关系的确不错，看上去那位兰小姐也是个好人，那位姓洛的病人能住进那家医院就是兰小姐找的关系。”</p>

“她们现在还住在一起？”容清杳从电脑包里拿出无线鼠标，握在手里无意识轻点。</p>

“是，是的，”言思不敢隐瞒事实，“还是和之前那样一起上下班，洛小姐会负责采购咖啡豆之类的，偶尔她们也会一起去看电影。是情侣的概率有点高。”</p>

“是吗？”</p>

听到这里，容清杳陷入长久的沉默，似乎身体自动开启了某种防御机制，拒绝将那种猜想的确定性更进一步。</p>

坐在前排的言思奇迹般地明白了上司此刻的心情，也体贴地不再出声，还让司机升起挡板，留给容清杳一个独处的空间。</p>

她打开电脑处理了几封工作上的邮件，又和经经纪人沟通了今年要拍摄的电影项目。</p>

忽然就拿起手机打电话给scott。</p>

电话很快被接通，容清杳开门见山，不带一丝废话，“我们订婚礼上乐队的鼓手换一个人。”</p>

正在吃下午茶小蛋糕的scott，差点儿一口红茶喷出去。</p>

“qing，你没事吧，订金给了，合同也签了，临时变卦是怎么个事情？我跟你说过，我很喜欢riddle，她打鼓超棒的。”</p>

“违约金我可以支付，重新找鼓手的事情也可以都丢给我来办，只要你取消和她的合同。”</p>

“凭什么啊，你之前都不管这个事情的，而且我和他真的都很喜欢听riddle打鼓，这种说好了又违约的事情，岂不是会损伤我和riddle的感情，我才不要干。”</p>

“你和她哪里存在什么感情，”容清杳的声线变得凌厉直白，隐隐显出几分戾气，“而且换个鼓手也不是什么难事。”</p>

“可是riddle打鼓打得特别好，长得也赏心悦目，性格也很不错，我上哪里再去找这么合我心意的鼓手？qing，你到底哪里看不上她，这么咄咄逼人的？”</p>

“……我没有看不上她，”容清杳侧过脸，望着流窜的霓虹灯光。</p>

“那我们订婚本来就是走过场，你之前明明什么都不管，现在又来指手画脚。除非你能有说服我的正当理由，不然我这次铁定不会听你的。”</p>

scott的少爷脾气一上来，倔得像头小牛，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p>

容清杳攥着手机，几次欲张口说些什么，还是硬生生止住了。</p>

“怎么，你没有正当理由吧？”scott趁胜追击，顺便打了张缓和牌，“qing，相信我，riddle真的超级棒，你要是不信的话，哪天riddle演出的时候，我带你一起去看，你绝对会被她那种‘目中无人’的魅力打动后爱上她的。”</p>

最后那句话令容清杳不受控地冷笑了一声，引来scott不满意的哼哼。</p>

“笑什么笑，你只要见到她打鼓，百分百会被她折服，说不定以后葬礼都想邀请她演出呢。”</p>

“……”</p>

“而且我都跟你说过了，riddle现在处境艰难，付不起账单，很需要钱。你就发发善心，别挑剔了，反正你又不缺钱。”</p>

“她不是有好朋友一直在帮助她吗？”容清杳冲动地问道。</p>

“你说谁啊？我怎么不知道riddle有好朋友？”scott啧啧出声，“你莫不是偷偷去调查了人家，好家伙，你深藏不露啊，你到底想做什么，从实招来。”</p>

容清杳完全不在意scott的话，“你没见过她和别人很要好的样子吗？”</p>

“我说容总，难道我是什么跟踪狂吗？我只是欣赏人家的音乐，音乐你懂吗？需要心与心的交流，riddle私底下做什么，我怎么会在意。算了，我估计你这种利欲熏心的商人野心家不懂。”</p>

打断scott的喋喋不休，容清杳闭了闭眼，“把订婚日期定早一点，我想快点结束这一切。”</p>

听着容清杳厌倦的嗓音，scott思考了一会儿，“早点结束也好，四个月后怎么样？”</p>

“可以。”</p>

“那我让媒体过几天就把消息放出去，这样我也能早点儿拿到遗产，股票还有得张涨到时候带mike去环球旅行。”</p>

“嗯，就这样吧，有事我再打给你。”容清杳挂断电话，游移不定的念头让她的情绪更差。</p>

宾利在十字路口缓缓开过，容清杳忽然心跳加速，她从电脑屏幕前移开视线，余光正好瞥见蹲在人行信号灯旁的洛迷津。</p>

每一次重遇，心跳总是比自己更先认出洛迷津。</p>

穿着单薄的人围着一条姜黄色的卡通围巾，像一只走失了的小动物。</p>

容清杳不假思索地说道：“停车。”</p>

“可是酒吧马上到了……”司机十分不解。</p>

言思也看见了蹲在路边的洛迷津，举起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司机噤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