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现在时】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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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轮到卫夏霜震惊不已，“我……我以为你是在开玩笑的。”</p>

“我不是，关于她，我从不开玩笑。”</p>

卫夏霜这才惊讶发现容清杳的目光一刻不曾离开过洛迷津，那双眼里并不全是妩媚灵动，而是一种无可转移的“凝视”。</p>

就好像女人对洛迷津有某种原始的信任与能量——</p>

她想追随洛迷津，不管这种追随的结果，是幸运加身还是滔天横祸，她都誓死追随。</p>

就好像女人那白手起家衣冠楚楚尊贵优雅的皮囊下，为了上位无所不用其极、曲意逢迎、逢场作戏，可那无处安放的灵魂已经溺水窒息。</p>

容清杳刚和洛迷津说完话的时候，天空里还飘着蒙蒙细雨，现在拍摄结束海边就好像已经入冬了，夜色下海面和房屋都是雾蒙蒙的一片。</p>

“拍摄完成，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刚才小卫总就说了请客的。”</p>

这人话音刚落，立马一呼百应，所有人都欢呼雀跃起来。</p>

“好啊好啊，大家一起去。”</p>

洛迷津看着人群中的容清杳，心乱如麻，她恨不得现在就跟容清杳把一切都说清楚，又想无限延长现在的时间。</p>

不知不觉中，她无视其他人的邀请和目光，不受控地走到了容清杳身边。</p>

走队伍最后，脚下是柔软洁白的沙滩，她们并肩而行，两人都没有立刻说话，垂在身侧的手背时不时触到对方。</p>

卫夏霜订的那间餐厅离海边不远，步行过去也就十几分钟。</p>

三十七楼的餐厅包厢里，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块小的烧烤台，中间点着火，旁边的竹签上插着牛肉、片好的鱼和几样新鲜蔬菜，室内暖风阵阵。</p>

大的圆桌上源源不断地上菜，容清杳不动声色地挑出粥里的莲子，再把瓷碗放在转盘上，优雅淡然地把瓷碗转到了洛迷津面前。</p>

莲子粥很好喝，洛迷津喝着喝着，心底里的情绪再也止不住，“砰”地一下搁下瓷勺，猛地站起身来。</p>

所有人都整齐划一地看向她，目光再渐渐移动到容清杳身上。</p>

这是洛迷津第一次在人这么多的场合，如此“高调”地被全部人关注，但她无暇关注，只是用眼神询问容清杳可不可以出去聊聊。</p>

见这两人一前一后离开，餐桌上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p>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容总不是已经订婚了吗？现在是做什么，男女通吃？”</p>

卫夏霜在旁边晃悠着手机，哼了一声，“人家已经取消订婚了。”</p>

“啥玩意儿？不是吧。”</p>

餐桌上的人也不吃饭了，匆忙打开手机，看见微博热搜话题已经爆了容清杳取消订婚</p>

下面的评论众说纷纭，有人在高兴自己女神独美，不沾恋爱，有人在猜测缘由，甚至有人开始阴谋论是男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p>

餐厅外的走廊，容清杳和洛迷津默契地站在五光十色的玻璃栈道上，只是并肩看着雨雪交加的天空。</p>

十几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后，一起来聚餐的人终于累了疲倦了，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地喝酒划拳，没人再贼眉鼠眼地探头探脑注意她们。</p>

容清杳眺望着茫茫雪霰中的城市，好像分手的那天也下着一样的大雪。</p>

她们明明是用电话分的手，她却常常梦见洛迷津站在漫天飞舞的大雪里，神情忽而温柔忽而冷漠。</p>

雪中洛迷津离开的背影很快，从视线前逐渐消失，徒留下被摔烂的游戏机。</p>

梦里她想把属于洛迷津的游戏捡起来带走，却被锋利的金属割伤。</p>

醒来时痛彻心扉。</p>

“刚才吃饱了吗？”</p>

没有人说话，容清杳率先打破了两人间生疏的沉默。</p>

等待得太久，容清杳几乎失去了全部信心，她转过身去，勉强笑了笑。</p>

“我明白了，你不想亲口说拒绝的话，我能理解。你放心，我不会再打扰你的。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连朋友都不做，只做陌生人，我不会再在你面前出现……”</p>

“不是的……”洛迷津声音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她冲过去抱住了容清杳，阻止女人离开。</p>

她怎么可能不爱容清杳，她爱她爱到都要死去了。</p>

这样的场景她从来不敢设想过一次，就连做梦都不敢梦。</p>

“学姐，我没有不爱你，我没有一刻不爱你。”</p>

容清杳耳边回荡着卫夏霜所说过的话，“一种习惯，出于感动和怜惜才在一起，爱意已经在漫长岁月中悄然消逝”。</p>

她没有回头，只是任由洛迷津抱着自己，享受着片刻温存。</p>

这一刻，她的勇气无比充盈，绝望过的人所向无敌。</p>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声线也变得沉郁沙哑，“洛迷津，你要想清楚，是不是真的爱我，我要的是爱，多少都没关系，但只能是爱。”</p>

容清杳清楚自己现在比以前还要患得患失。</p>

“我不希望你出于习惯或者依赖或者感动，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决定爱我。你可以想得再清楚一点，然后坦白地告诉我，不用照顾我的情绪。”</p>

洛迷津仍旧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地摇头，她还记得被关在高塔上的日子，风声呼号，时间也好像静止，每天都是无休无止的上课学习，和更为可怕的同性恋矫正治疗。</p>

那时候她总看着高塔顶上唯一的方窗，幻想着和容清杳住在出租屋里的日子，幻想着自己像鸟儿一样能够在一阵狂风从天而降，掀开屋顶逃离这里，把她带去容清杳身旁。</p>

她这个人生来就爱独处，曾以为孤独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可就在那座高塔上，她背叛了自己的“朋友”。</p>

高塔上没有电源，没有纸笔，她撕下木片，用铁钉刻字，在夜晚恳求送饭的小孩帮她送信给容清杳，送去给大学。</p>

她把身上仅剩的值钱的东西都给了那个小孩，乞求得到一丝回应。</p>

每一刻每一分，她都无比憎恨那儿的孤寂和无人，到处都很安静，她好想和容清杳说话，可是再也说不了，真绝望啊，原来这比比死亡还痛苦。</p>

她在黑暗里号啕大哭、放声大吼，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无论安静还是疯癫，奇迹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是空荡荡的。</p>

永恒的孤独围绕着她，咆哮地告诉她再也没有见到容清杳的机会。</p>

再也没有机会解释自己没有要分手，再也不能实现她们的理想，再也不能牵手逛游乐园，再也不能说出口我爱你。</p>

有时候，她荒诞地希望有女巫出现，把她变成一张薄薄的纸飞机，可以装进容清杳的口袋里，随女人去很远的地方。</p>

可她好像被这些人变成了不能说话无法动弹的标本，必须在他们的电休克疗法、热水疗法下变回正常。</p>

他们要求她不可以再爱容清杳，反复告诉她同性恋有错有罪，他们告诉她同性恋是肮脏的，是应该用天火和死亡惩罚的病症。</p>

可想而知，失去自己消息的容清杳会有多痛苦，她那时明白容清杳有多爱自己，她始终相信这一点。</p>

直到在漫长的岁月中，这种相信变成了绝望的恨意，对自己的恨意。</p>

若是她永远无法离开，爱着自己的容清杳会有多痛苦？</p>

她果然是个不应该被爱的人，当初容清杳也不该接受自己送出的绿色玫瑰和毛毛虫，这样就不会见证花朵枯萎和蝴蝶凋零。</p>

“学姐……为什么会……你怎么会还爱我？”</p>

为什么还要爱我？</p>

我一点都不值得你爱，我只给你带来了无尽的痛苦。</p>

这些话语在她心间咆哮如雷，她觉得自己会化作利刃，伤害到自己深爱的人。</p>

明明她可以抱着过去的快乐和爱恋过完一生，只要容清杳幸福就好了，为什么这个女人会愿意这么卑微地爱她。</p>

有罪的人，该下地狱的人是自己啊，是她先背叛的容清杳，背叛誓言背叛爱情。</p>

这样的人被烧死一万遍也不为过。</p>

怎么会值得这么好的容清杳，一直爱着呢？</p>

洛迷津抱着容清杳，抱得很紧，像是要把女人嵌入身体，又像是怕窗外的风雨会侵扰了她，无数光线与车辆在她们脚下流转如无物。</p>

那股让她窒息的悲伤再不能被压制住，从漫长的岁月里冲了出来。</p>

她再次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抱住了容清杳，眼睛里的泪水坠下，号啕大哭，有时如同无助的小孩，有时如同刚找到家的流浪猫。</p>

“学姐，我一点也不好，你不该爱我，为什么要爱我？”</p>

“洛迷津，我已经取消订婚了。”容清杳轻轻抚着洛迷津的手，唇瓣微弯，“错了，你的问题错了。你应该问我怎么会不爱你。答案，我很早就说过的。”</p>

落子无悔啊。</p>

“可是是我说的分手，对不起，我不是真心想说的，”这句迟来的对不起，洛迷津在当年说出分手的那一刻就想要解释一切，“对不起，是我做错了，都是我的错。”</p>

“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我爱你。”</p>

每一句“我爱你”之前，都跟着一句“对不起”，就好像洛迷津爱容清杳，是一件不可说、不应该、有罪的事。</p>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容清杳轻轻给洛迷津擦拭眼泪，她从没见过洛迷津哭成这样过。</p>

洛迷津在告诉她，自己被父母抛弃的时候没有，在听见她订婚的时候洛迷津没有，在酒吧外的信号灯前，洛迷津的手指被玻璃扎透也没有哭……</p>

洛迷津在想如果容清杳没有遇到自己，或许就能拥有更美好的生活，遇到更好的人。</p>

很多时候，她觉得爷爷、家里的人，高塔上的那些“老师”都没有说错，她是有罪的。</p>

不是同性恋有罪，是她这个不健全的、不正常的人有罪。</p>

洛迷津拼命地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容清杳解释，只能哭着断断续续说：</p>

“都是我害得你这么伤心，如果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是我害你过得不好。”</p>

“傻瓜，洛迷津，傻瓜。”容清杳眼圈发红，却还是笑了。</p>

如果没有洛迷津，她这一辈子都会陷在冰冷的绝地里，她不会见识美丽的鲜花，闪耀的星辰，不会体会到被爱的滋味。</p>

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跳下高楼围墙，冲过来只为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p>

“笨，我过得很好，只要你还想和我在一起好了。”</p>

洛迷津哭得眼睛通红，银发垂落，像一只淋了大雨的小猫，“学姐，你骗人，你肯定过得不好。”</p>

“你开始和我顶嘴了？”容清杳故意抿抿唇，鼻音绵软，像受了委屈似的。</p>

果然，洛迷津即刻惊慌失措，“不是，我没有，就……那也是事实。”</p>

容清杳虚虚刮过洛迷津的鼻子，“不是事实，想到你，我就过得很好啊。而且我知道你肯定不是真想和我分手的。”</p>

“为什么你知道？”洛迷津眼里盈满悲伤和痛苦，她不明白为什么女人这么相信自己？</p>

时间的鸿沟都不曾改变一丝一毫，好似她经过上千年的沉睡，循环往复无尽的噩梦，睁开眼就能看见女人等待已久的面容。</p>

“我就是知道啊，你比我笨嘛，“容清杳那双还含着碎泪的眼睛嗔了洛迷津一句，楚楚可怜又凛然生威。</p>

“可是我还是有点不懂……”</p>

容清杳为什么会取消订婚，为什么会突然来表白，还有她们当年分手的全部事实，为什么容清杳现在常常吃药……</p>

“小花猫，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说清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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