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百里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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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簸的山路蜿蜒向上，两旁灌木繁茂，枝叶丛生。</p>

一架马车晃晃悠悠碾过泥泞的小路。</p>

马车内，系统老实巴交蹲在桌子上，扮演一只无害的兔子，偷偷去看车厢边坐着的少年。</p>

少年一身白衣，不再是丧服一样的款式，贴身柔软的云锻，裹在柔软如云的雪白狐裘之中，露出来的半张脸脸颊被挤压出的弧度圆润柔滑，身量纤薄，蜷起来的双腿修长。脸颊挨在怀里的枕头上，似乎在假寐，皮肤在墨黑眉眼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白皙，不用摸都能感觉到那种温暖细嫩的手感。油润漆黑的长发流水一样滑到地上，露出一节纤细脆弱的脖颈，似乎只要一拗就断。</p>

饶是看了一路它也不敢置信，这居然是翎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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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p>

“好，”翎卿拊掌赞叹，“我就喜欢这样识趣的。</p>

他拎起一边兔子耳朵，指腹轻轻揉着耳朵尖上那一点软毛，轻柔道：“从今天起，再说一个我不想听的字，你就不用继续存在了。”</p>

翎卿扶着桌子起身，从肩头滑落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表情。</p>

他缓缓站直，踏着魔宫外洒进来的一地白霜，一步步往外走。</p>

斗篷滑落在地，长及膝盖的头发失去束缚，蓦地散开，飘荡出一个弧度，落下时，雪一样的长发已然是纯粹的黑，修长小腿自委顿在地的白麻堆里抽出，赤裸的足踩在黑玉铺就的地面，没有停留，继续往外走去。</p>

好像毒蛇褪掉一张华丽陈腐的皮，他身上所有非人的特质都被那张皮带走了。站在月光下的人抬起眼，眉眼纯稚得让人不敢相信，乌黑的眸子清澈，仿若一捧不参任何杂质的清雪。</p>

这是一个……清雪般的少年。</p>

十七八岁的翎卿。</p>

不可思议。</p>

要不是一直看着，系统都要怀疑自己跟错人了。</p>

这长相……魔尊？？</p>

骗谁呢？就这不谙世事的模样，要不是不合时宜，系统都想奶粉给他扬了，奶嘴给他拔了，让他知道人心险恶。</p>

可惜它不敢。</p>

因为这真的是。</p>

马车停下，系统从帘子缝隙里往外一看，悬着的心彻底死了。</p>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镜宗历年考核标准——童叟无欺，只要十个灵石一本啦！”</p>

“上品灵器，让您顺利通过考核，一百个灵石……”</p>

“卖镜宗各大长老喜好啦，只要十个铜板，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p>

热闹的叫卖声陆续传来，赶车的人掀开车帘，放下凳子，躬身请翎卿下车。</p>

系统蹲在翎卿肩膀上，滴溜溜打量四周。</p>

这是一座颇为繁华的小镇，两旁陈列着商铺，街边小贩支着摊子沿街叫卖。</p>

往来的人络绎不绝，比较引人注意的是，这些人的年纪参差不齐，小的只有十四五岁，大的和翎卿差不多，身边大多都有大人陪着，一家子头凑着头商量，匆匆走过去。</p>

小镇往外是重山，云层间金光从天而降，仿佛一头盘踞在此的瑞兽，古朴巍峨的高大山门依山而建，在云雾中若隐若现。</p>

煌煌金光自巍峨天门迸发，于天边映出一圈紫金色光晕。</p>

云梦镇，镜宗。果然是这里。系统心里苦涩得说不出话。</p>

主角并非出身什么什么修仙世家，而是楚国皇室，楚国是当今五大国之一，国力仅次于秦国，作为楚国皇室内最受宠的小皇子，又在出生时自带异象，金红霞光整整半月未散，彩鸾绕山而飞，惊动了半个修真界，还没满月就被镜宗长老接走，拜入掌门门下，由掌门亲自抚养，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p>

再过一天就是镜宗三年一次的“开天门”，若非主角那样天赋异禀的存在，就只能趁着这个机会登天梯，过天门，博一把仙缘。</p>

这些聚集在青阳镇的人就是为此而来。</p>

系统抽泣。主角的信息和位置不是它泄露出去的。它做好了宁死不屈的准备，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翎卿提前碰到主角。可翎卿别说严刑逼供，甚至没有问它一句，因为已经有了温孤宴舟。</p>

魔尊一声令下，不到半天时间，温孤宴舟这十年间的经历就送到了他手边，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就连手里的武器由哪位炼器大师保养这种琐事都一一记录在案，要是翎卿愿意，连他的房事时间都掌控得一清二楚。</p>

不怪老魔尊那么怨恨翎卿，他花了上百年才把魔域变成了自己的一言堂，让自己可以像一只蜘蛛那样，趴在剧毒蛛丝织出的大网最中心，享受着所有猎物和营养的供给，但他不过是“闭关”了五年，一切就都天翻地覆了。</p>

曾经翎卿是他手里最好用的刀，现在凶刀噬主，就是杀他最快的那把利器。</p>

翎卿花了半天就把自己的心腹扒了个精光，顺便把主角扒了个精光，然后起身出门。</p>

马车就停在魔宫三百六十五节台阶下，金顶玉墙，外面看着不显，里面的空间却足有半个宫殿大小，刺绣精美的羊绒地毯一路铺到他脚边，他登上马车，喝着茶把卷宗翻完，然后就朝着镜宗来了。</p>

没有思考、犹豫，甚至连布局都没有，就只有这么一辆马车，一个人。</p>

前后没花超过一天时间。</p>

更可怕的是这一切发生的时候系统一个人都没见到，偌大的魔宫仍旧空荡荡的，冰冷华美的殿宇沉默匍匐在魔域深处，长长的玉道上只有它的主人不急不慢地下达命令。直到出了门才见到了第一个人，负责赶车的马夫。</p>

那是个有些瘦弱的男子，穿着不起眼的灰衫，见到翎卿也只是无声地行礼，一路沉默。</p>

一路上系统都在安慰自己，说不定翎卿只是想出门逛逛……逛个头，谁往深山老林里逛，大魔王他就是去找主角的。</p>

系统抱头痛哭。</p>

按照原本的设定，翎卿从万魔渊出来之后，先斩自己一臂，让温孤宴舟血溅三尺，再收拾过魔域内蠢蠢欲动的众人，才能着手调查主角的消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文里他杀了温孤宴舟之后没有调查。</p>

不过系统现在也没心力关注这个。</p>

翎卿被老魔尊控制的那些年压根没时间去管百里璟，只能等到万事皆休，才能着手和主角作对。</p>

温孤宴舟也不是一见到他就动手，毕竟多年情谊，翎卿对他又着实不差，多少还是犹豫了几天，前前后后一耽搁下来，半个月就过去了，足够温孤宴舟把消息传递出来。</p>

但现在……</p>

温孤宴舟，死了。</p>

准备叛乱的蘅城城主，被翎卿挂在他城门上的温孤宴舟尸体震慑，不敢动了。</p>

就连消息……温孤宴舟和主角接触过的消息，也被它自己交到翎卿手里去了。</p>

完了，他成反派帮凶了，它不干净了！</p>

系统抱头痛哭。</p>

一身反派味的它，还要怎么靠近它善良纯洁的主角？</p>

果然，彻底回不去了吗？</p>

马夫恭敬地弯下腰，请示翎卿，翎卿摆摆手，“回去吧。”</p>

“是。”马夫无声赶着马车退下，一如来时那样，走的悄无声息，丝毫不引人注目。</p>

翎卿用两根手指头把肩膀上的颓废兔子拎下来，捏了捏，把它捏成巴掌大一团，塞进袖子里。</p>

这兔子在他肩膀上哭了一路了，再让它哭下去，引起别人注意就不好了。</p>

系统也没办法，它太伤心了。它们培训的时候主系统告诉它们，系统不是仆人，而是引路者，人生的指明灯，是主神派出的神使，要高高在上地威慑宿主，才能让他们听话，乖顺地去执行任务，但它一开始就失败了。第一面时翎卿把它拍进了土里，颜面全无，统还没站稳，就先被下一城。</p>

翎卿执意来这里时它破罐破摔，威胁翎卿要抹杀他，翎卿只问了它一句：“温孤宴舟也是重要配角吗？”</p>

系统心说你又来了，又试探我是吧，半真半假地说：“不是，不然他怎么会死最快。”</p>

“撒谎，”翎卿轻笑，“他是重要配角，因为他是我的人，还死在我手里，可我杀他的时候你没有威胁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