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寻花问柳，夫人保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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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辰走后，我偷偷跑到师父的房间。</p>

师父见到我，低头哼哼了一句，“小末，那床帏厚，我什么都没看见。”</p>

我脸色一热，“师父，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那壶么。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急惶惶地撞着脑门了呢？”我尴尬地低着头，小声道，“师父，你看今夜的事，接下来怎么办呢？”</p>

师父面色恢复了正常，思忖了片刻道：“你明日随我再去一趟‘一衣不舍’。”</p>

“啊，你还要去见顾嫂啊？”看来师父为了找出我母亲，实在是豁出去了。</p>

师父敛着眉头，摸着下巴道：“戚夫人的一句话非常重要，她说顾嫂说你没事了，你就没事了。她如此肯定，看来顾嫂十成十就是你母亲的人。所以，顾嫂说你没事了，戚夫人就高兴地放了心。因此，眼下顾嫂就是个关键人物，只要盯着她，一定能找到你母亲的下落。”</p>

我突然心里一动，“师父，你说，顾嫂，会不会就是我母亲？”</p>

“这个，我方才也想过。你母亲擅易容之术，但一个人的容貌虽可改变，那性情却难以改变。你母亲生性傲气，不善与人打交道。可是这位顾嫂却八面玲珑、见人就亲。上回她见到我的情形，你也是瞧见的。你母亲，断然不会对一个男人如此热诚。”说到这里，师父尴尬地挠了挠头，干咳了两声。</p>

看着师父的窘迫，再想到那天他去店铺里，被顾嫂几句亲切的问话整得落荒而逃的样子，我想笑。</p>

“那好，明日我陪你去店铺里。”</p>

师父求之不得地道了声“好”。</p>

我陪着师父去，可以给他老人家壮壮胆。顾嫂那般豪爽热情，师父他老人家只怕去了什么也没打探出来就落荒而逃了。其实，我是很喜欢看师父被人调戏的，嗯，甚有情趣。</p>

师父突然又冒出了一句：“嗯，江辰那小子，对你倒是实心实意，师父也放心了。你看他刚才知道你没中毒，有多高兴啊。”</p>

我一听顿时脸上发热，赶紧关了房门出来。</p>

回到房间，我将将躺下打算歇息，江辰捧着一大碗红枣红糖汤进来了。</p>

“母亲说熬这个快，你先将就着喝一碗，从明早开始，厨房每日都给你熬燕窝汤和各种补药。”</p>

戚夫人她动作也实在是快，我看着那一大碗红莹莹的糖水，实是头疼。</p>

我最不喜欢喝甜汤，这个，江辰也知道，所以，他见我磨磨蹭蹭地不肯喝，便道：“快喝吧，不然我喂你？”</p>

说着，他还舔了舔嘴唇。我吓得连忙接过来，自己喝。</p>

这一大碗红枣红糖汤，我喝了两口便觉得嗓子发腻，死活咽不下去。可是江辰虎视眈眈地盯着我，我想偷空倒到花盆里的想法，显然无法得逞。</p>

我艰难地咽了几口，可怜巴巴地瞅着江辰，“你替我喝了吧。”</p>

江辰撇撇嘴角，“这个，好像，是女人喝的玩意儿。”</p>

“你方才不是说，夫妻之间，不分彼此么，怎么，现在就不算了么？”</p>

江辰哽了一下，瞪着眼睛看我，显然掉进了自己的套儿，很无语。</p>

我忍着笑，故意板着脸装作不悦，又重重地哼了一声，加重了不悦之意。</p>

他抽了抽嘴角，悻悻地接过汤水，蹙着眉头一口气喝了。喝完之后，真是唇红齿白眉目俊朗。那姿色，甚是动人、撩人。这红枣汤的效果也太立竿见影了吧！</p>

我突然心里一动，那些补药，不如让他补一补算了。</p>

谁知我这主意还没说出口，江辰正色道：“小末，明日的我可不能再替你了。”</p>

他果然是看透了我的心思。唉，一想到明日开始的补药生活，我顿时头疼。我思忖了一下，决定将实情先告诉给江辰。反正母亲也没来，顾嫂也挑明我没病，装病这一招就到此为止吧，那些补药什么的还是省省吧，虽然江家有钱，可是，节约也是美德不是？</p>

于是，我低声将我装病想引母亲出来一事说了，说完又赶紧叮嘱他，“你千万别告诉你母亲。”</p>

奇怪的是，江辰听了之后，一言不发，星眸微微眯起，一脸严肃地看着我。</p>

我有点忐忑，他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一片真心，没把他当外人，才将这么重大的机密都告诉他了，难道他想去告密不成？</p>

我正有点后悔不该这么早说，他突然扑过来，将我压到床上，我一阵心慌紧张，忙道：“你要做什么？”</p>

他也不说话，恶狠狠地看着我，目光凛凛，剑眉紧蹙，那架势很像要咬人！</p>

我心里有点发寒，赶紧反抗。不反抗则已，这一反抗，他果然恶狠狠地扑上来咬人了，而且咬的不是别的地方，乃是面颊上最最柔软的地方。咳，说是咬，实不为过，刚才的亲吻还是情意绵绵柔情款款的，这一回凶猛异常，有点像撕咬。咬了还不算，还长驱直入横扫千军。</p>

我不是他的对手，很快就呼吸不畅，除了腹谤，毫无反手之力。</p>

半晌他才放开我，目光依旧是恶狠狠的。</p>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喜怒无常啊，我哪里又惹着他了？我拿手背恨恨蹭了蹭嘴唇，也恨恨地回瞪着他，动不动就让我练这龟息大法，真是过分！</p>

他呼吸有些急，俊美的面容一点点逼近，我看见他腮边跳动着，似是在咬牙切齿。我心跳加快，不知道他想要如何，继续咬人？</p>

他瞪着我，一字一顿道：“竟然骗我！”</p>

我忙道：“我不是骗你，我是怕你母亲知道。”</p>

他长吸一口气，继续恶狠狠地道：“你可知道，我怕得要死？担心得要死？”</p>

面对他咬牙切齿的质问，我的气瞬间消了。他的生气恼怒，毕竟源于对我的紧张和关心。算了，咬了就咬了吧。</p>

其实，我该感谢流金宫的这一番波折，我终于看到了他的心意被过往的嘻嘻哈哈、玩世不恭所掩盖掩藏，一直犹抱琵琶半遮面，而我，一直是难得糊涂。但是，不知何时，我对他的感觉在渐渐改变。</p>

缘起何时？不得而知。</p>

我默默看着他的眼眸，他沉默着，一股愠意仍旧弥漫在俊美的面庞上。我极少见到他严肃和冷峻的时刻，即便他中了毒，也是嬉笑如常，而此刻他的愠意背后所隐藏的关切，让我怦然心动。</p>

他叹了口气，伸开胳膊抱着我，轻轻在我耳边道：“小末，再不许你这样吓我。”</p>

我在他肩上默默点头，心里一片柔软温暖，如潮退之后，月光轻柔笼罩的沙滩。星星点点的贝壳，是点缀青葱年少的浪漫心事，而细沙无数，却是细水长流的岁月，沉淀着一份平淡无奇的踏实。</p>

他能给我那种踏实么？经历了这许多事情之后，我愿意信他！</p>

翌日一大早，师父匆匆用过早饭就要带我一起去“一衣不舍”。</p>

江辰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而后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忙对他使眼色，私下掐着他的腰上的一块肉肉，以示警戒。</p>

他抽了一口凉气，嘻嘻笑道：“杀人灭口？”</p>

那倒不会，但我就是怕他会告诉戚夫人，于是威胁道：“你若是敢对别人说，我就再不理你。”</p>

他连连点头，唯命是从，“我不会的，我最怕你不理我。”</p>

师父捂着嘴干咳了一声，闷头先走了。</p>

江辰嘿嘿笑着拉着我跟在后面，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附在我耳边道：“听母亲说，师父年轻的时候，呆头呆脑的很讨人喜欢。”</p>

我一愣，“呆头呆脑的，还讨人喜欢？”</p>

江辰正色道，“是啊，你看我就很喜欢你。”</p>

我明白过来，狠狠又掐了他一把。居然拐着弯地说我呆，唉，心里知道就算了，干吗要明说出来打击人呢？真是讨厌。</p>

他“哎哟”一声，揉着腰道：“好狠心，这么用劲掐。我是说真的呢，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喜欢你们这样的性子。”</p>

合着他就是那绝顶聪明的人，我是笨瓜么？这回我可真是恼了，哼了一声，打算学学他以前的样子，拂袖而去。</p>

“小末，我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他笑嘻嘻地拉着我的手，我气呼呼地使劲抽手，他缠着不放手，顺杆爬一样连我胳膊都搂住了，我又羞又恼，却拿他没辙。</p>

他凑到我耳边，幽幽怨怨地像个小媳妇，“和你在一起好几年，都没能让你喜欢我，小末，我才是真笨，你说是不是？”</p>

我觉得心尖处软软地一酥，气，顿时消了。</p>

他又在我耳畔软软地道：“一直都是你气我，将我气得半死，自己却跟没事人一样。你自己摸摸良心，是也不是？”</p>

他不提，我粗枝大叶的也没仔细回想过。过去，的确是我时不时将他气得翻白眼，硬邦邦地拂袖而去。当时，我还不明白，他为何气恼，今日再想，也忍俊不禁。谁让他什么都不说，整日嘻嘻哈哈没个正形，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虫子，哪能知道他想什么，气什么？</p>

到了“一衣不舍”，师父负手站在台阶前，深吸了一口气，抬步上了台阶。我觉得师父这架势颇有些破釜沉舟的味道，一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气魄。</p>

不料，老虎不在！</p>

店里的伙计禀道：“顾娘子昨夜受了风寒，今日在后院里养病呢。”</p>

我和师父对视一眼，心里直犯嘀咕，她是真的受了风寒，还是觉察出了什么想躲着我们？莫非她看出了我和师父的小计谋？</p>

师父灰头土脸地往回撤，一路上长吁短叹，失望得痛心疾首。</p>

江辰小声道：“你看师父的表情，一副失去了心上人的模样。”</p>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p>

江辰正色道：“我不是开玩笑。我听母亲说，师父和慕容宫主年轻的时候曾经相爱过，本来要成亲的，后来因为一些阻碍而没能‘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想，既然以你为钓饵引不出你母亲，不如就以师父为钓饵吧。”</p>

我一怔，原来我真的没猜错，师父的确和母亲有过旧情。</p>

“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p>

江辰挠挠头，哼唧道：“听说，女人都喜欢吃醋。”</p>

我停住脚步，拧着眉头反问：“听说？你听谁说的？我可不喜欢吃醋。上回听小荷包说少容表妹和你一起荡秋千，我可一点都没吃醋。”</p>

江辰负手看着我，眼神由恶狠狠变得幽怨，“你是大度，还是不稀罕？大大方方地将我拱手让人，把我当什么？物件？哼，你这旧事重提，不是往我这伤口上撒盐么？”</p>

我心虚地看着脚面，乖乖地闭了嘴。</p>

“你看师父从流金宫回来就魂不守舍的样子，显然是余情未了。依我看，干脆让师父出面，引你母亲吃醋出来。”</p>

我心里一动，这主意虽不大高明，但也很实用。想起母亲专门为师父布置的那间屋子，再想起她对青夫人留下的那道命令，显然她对师父另眼相看，很念旧情。没准儿江辰的这个主意，倒真可以让母亲出来。</p>

“那你打算怎么办？”</p>

“放出话来，就说师父要娶亲了。”</p>

我连连摇头，“这不成，舅公说，师父年轻的时候曾和峨眉派的邵女侠订过婚约，后来又悔婚，弄得峨眉派险些和逍遥门翻脸。再来一次悔婚，师父的名声可就不好了。万一，万一没引出母亲，师父却在江湖上落了个惯性悔婚、不讲信誉的坏名声，恐怕师父的下半辈子，就真的要独守空闺了。”</p>

江辰挠挠眉梢，又怯怯地看看我，哼哼唧唧道：“我还有一个主意，就是，嗯，让师父去一处地方坐坐，效果也是一样的，没准儿更好。”</p>

“什么地方？”</p>

“嗯，就是秦淮河边的声色场所。”</p>

我心里一跳，“那就更不成了，师父光是听一听‘秦淮河’三个字，只怕就吓死了。”</p>

江辰眨着眼睛，磕磕巴巴地道：“那，为了师父，我豁出自己，舍身陪师父，你可答应？”</p>

我怔了一下，他也去？</p>

江辰立刻赔笑，“你不答应，我也不敢去的。”</p>

这话真是让人受用，我心里甜滋滋的。于是，大大方方地道：“那你去吧，保护好师父。”</p>

“那好，我回去就让小厮丫鬟们备车，说今夜要带师父去逛逛秦淮河。这消息一准儿很快就传到你娘耳朵里，看她有没有动静，唉，最好是杀到那里，将师父兴师问罪捉拿回家才好。”</p>

我忍俊不禁想笑，但愿母亲仍旧在意师父，介意师父的“风流行径”。</p>

吃过晚饭，我和江辰刚刚向师父提到“秦淮河”三个字，师父便像被火烧了屁股一般，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面红耳赤地指着江辰道：“你这小子，出的什么馊主意！”</p>

我暗自叹了口气，对师父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这主意的确有点馊，特别是针对师父这样的人来说。可是，眼下又没有什么别的好法子，聊胜于无不是？万一我娘她是个醋坛子，这一招可就算是对症下药了。</p>

江辰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头道：“师父你别激动。秦淮河可是京城最最风流雅致之地，那里的歌舞、曲子都是一等一的好，有些文人的小诗若能在那里被传唱开来，还会引以为傲呢！你只是去欣赏欣赏，并非让你去做什么失身份的事。”</p>

师父神色稍霁，吭哧道：“我，我又不是文人！”</p>

江辰正色道：“师父，你只管去喝个酒听听曲子，醉翁之意不在酒。”</p>

师父一副别扭难受的样子，像是要他去上刑。也是，他从来都像个远离红尘的世外之人，突然让他去那风花雪月的地方，实在是为难了他老人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