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离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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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跨越黄昏，走向那安和的夜晚。在微弱的光芒中，老人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她苍老的皮肤，试图重构那记忆中的轮廓。</p>

冷月依旧，她给予着夜里清光的同时也送来死寂寒冷。她的光辉游荡于大地，千百年来为文人雅客所赞叹，可如今，那不过是一位老人在泪水中能听到的最后的安眠曲。</p>

卡安：“…偌娅…等我…一起回家……”</p>

饥饿、癌症、感染、年迈……他握紧了妻子的手，也抓住了自己的通行证，向着清辉下妻子的背影全力奔去。</p>

………</p>

又是一个清晨，不复欢笑萦绕的繁荣，这里只有死亡的终局。微光迎着晨露，于微风中予以这片灾厄纵横的土地以悼送。</p>

少年蜷缩着，溃烂的痛苦让他连平日里的睡眠都无法做到。一觉醒来，就过去了六七个小时，倘若消磨时间，这也是最快的方式。可是，痛苦的铁索每一次都会死死勒住他的脖颈，让他窒息着从浅眠中醒来。</p>

距离大部队撤退已经过去了二十四个小时，守望在地下室的人们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能被称之为希望的消息。</p>

弟弟还躺着，这让身为兄长的王荣相当羡慕，要是自己也能这么安稳地睡着就好了。但不知为何，大黄一直耷拉着耳朵，自己的胸口也在隐隐作痛。</p>

王荣：“路上遇到了什么……还是……不想回来了……”</p>

他曾数次想要爬起，衰弱的身躯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束缚在床上，哀恸伴随着冰冷在四肢百骸中蔓延。</p>

王荣：“走的人很多……出事的话……就不好了……但我……没关系……只要他们能活着……就足够了。”</p>

恍惚间，自己仿佛又回到当初第一次来到这座保育区，上官溪为自己处理伤口时。</p>

上官溪：你们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p>

记忆似乎浸入了虚无的海洋，无数的过往似乎被淹没坠落，无法找回。他唯独记得，在步入这漫长而绝望的永夜之前，他曾认为自己经历过的苦楚与艰辛让他可以不再畏惧病痛与死亡。</p>

寻觅着只言片语的信息，忍受着剥肤之痛的身躯一次又一次地将生不如死的痛苦灌入大脑，如千把匕首万剐其心。</p>

…如果生不如死，那便拥抱死亡吧…</p>

但如果能从折磨中挣脱，一处不痛的活下去呢？少年就这样想着，内心总在呐喊着“不可能”，却也从不曾放弃挣扎……</p>

大黄：“汪！”</p>

万念俱灰之际，地下室的大门处传来了声响，似乎有人接近了这里。</p>

王荣：“回来了…他们回来了…”</p>

漫长的等待早已将他的精神折磨至极，此刻这份线索犹如一剂强心剂，让本是余烬的心再一次燃烧起来。身体的痛苦和羸弱不再是能困缚他的囚笼，他奋力挣扎起来，走到弟弟床边。</p>

王荣：“弟弟，他们回来了，别睡了。”</p>

见弟弟没有反应，王荣便尽力推了推弟弟的身子，但反馈给手的触感不是隔着防护服的皮肤的柔软，而是一股粘稠的糊状物的触感。</p>

王荣愣住了，颤颤巍巍地掀开弟弟的被子……</p>

少年裸露在外的手已经完全腐烂，化为了一滩浓稠的猩红色糊状物，这种腐烂一直延续到袖口内，直到脖颈处。仔细看时，那包裹住王雨的防护服已经瘪了很多，溃烂的脸只能依稀看出死前带着微笑。</p>

自掀开被褥的那一刻，猩红的糊状液体开始缓缓流淌，那已经不再是血肉，而是高浓度的斯科瑞赤潮。就连骨骼都已经被腐蚀，仅余点点猩红中的灰白……</p>

王荣：“弟弟……”</p>

是啊，弟弟早就死了……在他递给自己纸、笔和罐头的不久后就死了。他知道，却不愿面对……</p>

他愣了很久，有什么彻底破碎了，直到那猩红的液体流到跪着的他的膝边。</p>

大黄：“汪！！”</p>

大黄的吠叫声将他从恍惚中拉回，他缓缓地站起身，将手向自己的大衣口袋，那里是两个罐头。泪水不断滴落，王荣在无力与哀恸的哭泣声中将被褥重新盖回了弟弟身上……</p>

王荣：“对不起……”</p>

………</p>

大黄耷拉着耳朵，低下头，悲伤地呜咽着。而王荣挣扎着走到另一个隔间，那两位老夫妇的面庞也早已没有了血色，想要传达的希望此刻消逝于无声的沉默中。</p>

他轻轻掀起两位的衣角，两人的皮肤也已经开始化为糜烂的赤潮，和弟弟一样，也…和自己一样。大黄靠在王荣身旁低声呜咽着。</p>

王荣：“……大黄，大家都已经……”</p>

身上的衣物早已和脓血凝固在一起，即使轻微拉扯，也会带来钻心剔骨般的痛楚。但他还记得，弟弟与他的约定，自己和弟弟曾向上官溪说过的话语，终于回到了脑中。</p>

‘如果真到了山穷水尽的那天，我会尽全力保护好弟弟和大黄，至少，不会把他俩，作为第一个被舍弃的选择。’</p>

‘我也是，我会尽全力保护好哥哥和大黄的。哪怕，只有一个人能留下来…’</p>

他要走下去，还没到放弃的时候。为了封闭大门后的希望，他再次拄起手杖，艰难地走向了封闭的大门。</p>

………</p>

。</p>